徐砾呵呵直笑:“所以祁念跟我只是班里邻座的同学,你去找他干什么?”
“......你知道了?”黄臻愣了一瞬,已经顾不上被前面那通话激怒了。他见徐砾这些天都没来找过他麻烦,怀着侥幸心理以为徐砾根本不知道,还暗自窃喜。
他就该清楚徐砾这个笑里藏刀的疯子才是真的从不善罢甘休,就等着他送上门来。
“如果那天吴姐没打那通电话,你打算对他做什么?”徐砾脸沉下来,厉声问道。
“我还能做什么,”黄臻掩饰般甩开了徐砾的手,嶙峋的肩膀微微耸着,来回走两步后仿佛被逼到了极点,低声吼起来,“我就是不爽,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你可以对别人温柔体贴,就是看不上我?可你以为我是和他过不去么,我是和你过不去啊,我他妈不能拿你这个小贱人怎么样,我还不敢找别人出气?我对你还要怎么样?!”
徐砾脑袋和上身都靠在门板上了,半仰着脸,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样我说了又不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自己干的事,还要我替你算么。”
“这样你就能不辞职了?”黄臻沉默片刻后问道。
徐砾盯着黄臻身后由铁门上方镂空的方格里照进来的光束,脸上缓缓泛起笑容。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眨了眨眼,只是沉默地把小刀递到了黄臻面前。
徐砾拉开铁门的时候,门前一跳一跳的麻雀见了人,扑腾一下展翅就飞走了。阳光蜂拥而入地照进来。
“黄臻,早说过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我这个人可能能习惯多少占别人点便宜,但就是不习惯别人欠了我的。”
他收回小刀,用手随便擦了擦血迹,又拍了拍手:“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两边咯。”
“你——”
“我没答应过你别的,以后别来找我了。”
徐砾像那展翅便能高飞的鸟,若不是被泥泞糊湿了翅膀,让饿鬼拖拽得鲜血淋漓,这受苦受难的人生都压凌着他欲饱餐一顿。否则他早就不该在此地。
徐砾很快离开了Freedom,一晃不见踪影。
酒吧后这条也是又长又窄的巷子,白天看来郁郁葱葱,原本飘带似的天空被枝繁叶茂的香樟树缠绕遮挡起来,树影幢幢。
徐砾走过这条小巷。
这条巷子里也经历过狂风暴雨,日晒雨淋,在最幽深的夜里旁观着形形色色的人经过,承载过无人知晓的污秽、痛苦的喊叫和哭声。它灰黄的墙上稀稀拉拉印着些斑驳的牛皮癣广告,粗糙的水泥地上粘着团团黑点斑块。徐砾曾经扔过的后厨垃圾的油污掉在那里,身体里热乎乎的鲜血从伤口流出,也掉在那里过。油污和血迹都会被一次次冲刷洗净,有些却留下来,干涸凝结,环卫工人的扫帚扫完飘散而来的落叶,扫不掉底下的脏污,从此再大的、如乱箭子弹般没日没夜的雨水也无法让那痕迹消失了。
徐砾其实没有那么讨厌这里,一点也谈不上讨厌。
那群人迷茫又疯狂地还在这样一片晦暗隐蔽的地方打转,也许是在寻找着无处可寻的自由。他们在寻找自由,躲避伤害,却同样走上了愈发没有自由的道路,并伤害着别人。
而一直走,走到面对马路的出口上,沿着高墙拐一个弯,徐砾见到的是云城市一中食堂楼后那一排靓丽挺拔的松树。校园的高墙由红砖砌起,永远受阳光照耀,高墙内是操场上银铃般无忧无虑的呐喊和笑声。
徐砾心里总会有小小得意,考上云城市一中是他做梦的开始,现在这个梦里有了他无法不在意的人。
把酒吧工作辞了,去了电玩城打杂,徐砾的时间反倒多起来。
电玩城里大部分的事情都好做,对他来说如同小儿科,上班第一天就信手拈来,让胖嘟嘟的主管顿时刮目相看。徐砾唯独对电玩城收银系统的编码和流程不太熟悉。他有时间就去找同一班次的那个姐姐问来问去,定不能让给他介绍了这份工的万阿姨为难。
电玩城每天跟着商场的关门时间定点下班,有时候客人不多还能坐到收银台去躲懒,他的学习计划再也不用搁置延后。
在云城市一中理科1班,徐砾虽然算不上名列前茅,虽然是个经常请假逃课的坏学生,但成绩也中等稍稍偏上。
为了不再被超哥在课上点名,也为了多做几道题出来,让作业本变得更漂亮,少得几把大红叉,徐砾使着好好哄人的劲儿盯上了祁念,又跟祁念道了道歉,绞尽脑汁地解释一番,终于重归于好。
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挑了节不打紧的音乐课把祁念带出去见见世面。
去的自然是Freedom,不过祁念仿佛对外界的很多事情一无所知,才转没两下就冷着脸待不下去了,自顾自往回走。回来的路上徐砾还给他买了杯冰柠茶。
然而回来的中午祁念就生病了,趴在桌上没力气下去吃午饭。徐砾给他买了馄饨赶回来,却看着他被顾飒明带出了教学楼。
“真是娇气,”徐砾嘀咕道,“娇气好啊,惹人怜爱有人疼——”
他说着又跑回教室去拎起了那碗没人吃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