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砾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嘻嘻笑道:“反正我那点分数是凑不上热闹了,但讨个表扬应该不难。如果祁念到时候考得好,入了联赛名额,我请你喝牛奶!”
祁念咬着嘴唇,转回去低头看书了。他明明经常在想什么一眼就能让人看穿,却就是不会说出来,默默藏了满肚子心事,反倒给人摸不准意思。他们都不敢和祁念做朋友,因为与众不同就是异类,异类会被隔离在普遍的群体之外。他们觉得祁念不可捉摸。徐砾和他们不一样,徐砾觉得他很单纯,沉默不语也是保护和捍卫自己的一种方式。
“徐砾,”祁念突然又看向他,问道,“黄臻是你朋友吗?”
“为什么突然问他?”徐砾一愣。
祁念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顾飒明要他离徐砾远一点。又能察觉到徐砾异于常人的热情,以及在他身上如影随形般的矛盾和危险感。
他说:“我去一楼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他把别人关在厕所里,然后他也进去了。”
徐砾缄默了两秒,说:“他不是我的朋友。你不懂这些,他不是什么好同学,以后见到他要绕得远远的。”徐砾耸耸肩,“不过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用怕了,他其实也没道听途说里那么可怕。”
“不过你要是特别好奇——看你这副样子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下次我再带你去个地方,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祁念扁了扁嘴,哦了一声。
“那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每天总盯着顾飒明看干嘛?”徐砾笑道。
“我没有。”
“顾飒明长得是挺帅的,啧,”徐砾翻翻课本,划划标记,叹气说,“但学校里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这时候喜欢就会变得不值钱,人家哪里会当回事,反而没什么意思。”
祁念问道:“喜欢是什么意思?”
徐砾张了张嘴:“喜欢,喜欢就是……我怎么知道,你天天问我,我问谁去!”
“你说你什么都懂的。”
“谁管喜欢是什么意思,就那个意思,”徐砾滥竽充数起来,弄得好像他正认真学习被打扰了般,甩甩手道,“跟你说不清楚,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各科成绩都有了结果,徐砾总分不上不下,算还不错,全班排在第二十三名。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数学考得不错,课上果然受了张超的表扬。
施泽除了理化两门不错,其他大多有些差,但差得不太突出,唯独数学回回吊车尾,回回给机会让张超在数学课上逮着他一顿批。
一直到去上体育课了,施泽乌云密布的心情才稍见开朗,至少不会一点就着了。他在下楼前看见黄毛又来找了徐砾,两个人很快一起走了。施泽忍不住心中嘲讽,徐砾那胳膊好得真是快,能替祁念被怀疑考试作弊的时候出头,还能继续跟黄毛混得下去。
他跟顾飒明从小卖部出来,绕到食堂后的阴凉小道里往操场去,又恰好撞见徐砾一脚跨过墙头,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水泥顶,灵活地翻身一跃。徐砾的目光恍惚和他对视了瞬间,人就消失在墙对面。
施泽冷哼一声,嘴上奚落了两句,被叫去操场集了合。
体育课后,施泽一个人抱着篮球,另一手拎着瓶见底的矿泉水,皱着眉头走在校园大道。篮球赛打到一半顾飒明突然走了,一节课的时间也不够打,虽然这么久才组织了这次的篮球赛,但反而让人觉得扫兴。
他走到教学楼下的花坛边,一身汗淋淋的,大摇大摆径直往台阶上一坐,吹着从前后两道长廊里刮来的风。
徐砾不是第一次借食堂后墙中间的缺口翻墙出校,但他今天趁着体育课翻墙出去,是打算找吴经理辞去在酒吧的兼职工作的。
那晚王小浩被他吓跑没有得逞的结果,不叫徐砾的胜利。
他去小诊所缝针的那天碰见了小区工作的万阿姨,他在酒吧打工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她耳朵里,被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通。万阿姨去家里看了徐砾母亲,给徐砾介绍了一份在市中心正规电玩城的兼职,离学校和家也不远。
徐砾当时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电玩城里兼职的收入显然要比在酒吧少一大半,他想了快三天,翻墙去酒吧的路上也并没有完全想清楚。
吴姐一听,没等他说完,便哎呀呀拉起徐砾的手,十分亲昵地把他拉到了办公室里,问他有哪里不满意,还是工钱提成少算了,在酒吧里被人欺负也别怕,来找吴姐做主。
她甚至直接给黄臻打了通电话,说当初介绍的时候明明说好能长久做下去的。
“先回学校去,回学校好好上课,得空了就来,何必因为一些小事错失赚钱的机会?人没钱是活不下去的,过完这个月还有下个月,工资也没多少天又会发了,你的我一定去催财务按时发给你!”
吴姐见徐砾态度也不强硬,一通不停地说下来,最后直接拒绝了徐砾的辞职,打发打发了事。
外面的阳光照在行人头顶,抬头望去,湛蓝的天空镶嵌着一颗刺眼的火球,金黄灿烂,毒辣异常。徐砾去校门口那家有些年数、门头小小的地下铁买了杯三块钱的柠檬水。柠檬水里加了糖浆,酸甜冰爽。杯子握在手里很冰,一会儿就湿了手心,徐砾拖着步子走在回学校的大街上,有人替他做了决定,他心里既松了口气,又好像因为失去了什么而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