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涌上了一股幽微的情绪,好似一点赤红的火星落在了他的心尖,一下子便烧灼到了心脏的最深处,叫他的整颗心都跟着烫了起来。
“不算是,”温颂半仰着头,将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你曾说,不会有道侣,再加上我那时格外依赖你,所以我们才结了契。”
印宿握住温颂之间的力道紧了一些,他想:若是过往的人生没有温颂出现,那么他确实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在母亲那里,早已耗尽了他对道侣的全部期待,“你……接着说。”
温颂应了一声,“后来我们解了诅咒之后,去了辞忧城……”
随着温颂轻缓的声调,印宿的脑海浮现了一帧帧的画面,他听着、看着温颂和另一个自己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上稍微涌出了一点嫉妒,嫉妒那些事都是和以后的自己一起经历,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因为同样是另一个自己将温颂送到他身边,陪他渡过这许多年。
“我……没能想起太多,还是只有一些画面。”
温颂闻言,眼角流出一点失望,不过很快就被他敛去,“从幼年时,我便陪在你身边,到现在已经很久了,我不贪心的。”
印宿抿唇没有言语,他不希望因为自己断了温颂的道途,更不愿两人相伴的时间就只有往后的几年。
他也怕,怕温颂在他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就消失不见,到时,这世间就真的只剩了自己一人。
没人不渴望温暖,若是不渴望,那不过是因为不曾得到,若是得到了,再将其剥离,无疑最痛苦,也最绝望。
——
五日之后,温颂望着九嶷宗的山门,疑惑的看向印宿,“我们不是要去岁宵城吗?”
“我临时想起,这次刻录的阵盘还有一些瑕疵,”印宿带人跃下飞舟,“还是将缺处补全之后再去为好。”
温颂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两人回到洞府之后,印宿寻了个理由,将温颂留了下来。
待离开洞府,他直接去了九嶷宗的藏经楼,开始查阅和一梦浮生有关的消息。
藏经楼有关一梦浮生的玉简共三卷,其中两卷记载着醒神丹和护灵丹的丹方,最后一卷却只载录了三句话:浮生之境,虚无而不定,安得其解?
印宿定定的看着这三句话,许久之后将玉简放回,独自一人出了藏经楼,他的手指慢慢捻动,目中划过几许思量。
玉简中并未言明脱出的办法,甚至还在求解,这是不是说:无人曾出过浮生境,又或者……只有境中之人可解?
何谓脱出?
未脱出时,必有桎梏,那么他在浮生境中桎梏是什么?
若温颂没有到这个世界,他不会知道此世真假,浮生尽处便是他神识耗完之时,桎梏他的是梦境本身。
可温颂来了,他来到这里,想要将他从浮生境中拉出去,慢慢的成了他的牵绊,这个所谓的桎梏,便由梦境本身变成了温颂。
印宿想到这里,脚步顿住。
若要脱出,必然需打破桎梏,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不敢赌,更不敢拿温颂的命赌。
印宿回去时,已是天光熹微,晨露沾湿了他的衣摆。
他站在洞府前面,点漆般的眸子映着尚未没去的晨星,更觉寒彻。
半晌过去,终是踏入了洞府。
温颂见印宿回来,从石床上跳了下去,他快步走到印宿身边,问道:“宿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印宿牵住温颂的手,带着他往里走,“我对十殊阵有些不解,便在藏经楼多留了一会儿。”
——
自这一日起,温颂浑身无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两月一次到后来的三日一次,甚至于到了最后,开始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