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群便又一次安静下来,人们互相看看,谁也没接这话,许相臣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他辨认不出,他是众矢之的,即便是想要出口恶气,也基本没办法从人群里准确地抓住谁,人们便是欺辱他,他也永远是孤身一人。

他那位温柔的母亲曾经教会他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们给了他一双有温度的眼睛,说所有的温柔都应当被回报以温柔,他的父母让他明白世间的良善,可时至今日,却从未有人确切地告诉过许相臣,要如何在漫长的岁月中孤自一人,面对千夫所指。

两相僵持之间,从人们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叫声,仿佛将这沉默撕开了,秦恩扯着嗓子乱叫:“不好了!死人了!花园里死人了!头都没了……”

随着这话音,人群也躁动起来,这算是这起案子的第一个线索,谁也不想错过,病人吓得到处跑,玩家则是争着要下楼,张兮兮羸弱地在人群背后被挤了出来,她手中还推着推车,虽然背后没人推她,她也仿佛站不稳似得,随着人群走过走廊到了楼梯,小推车准头不错,对准了人猛地一甩,不偏不倚就撞在了方才骂许相臣那小胡子两人的后背,虽说这小车不大,按道理来说也不应该有多大力气,但耐不住张清野力气够大,再加上一张技能卡,直接给那两人撞地一个踉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楼梯本来人就不少,这一下波及不小,几乎是摔倒了一片。

两男人原本骂骂咧咧,他们倒是没看清是谁撞的自己,身后张兮兮瞧着也摔得不轻,恐怕也没人知道是她推得人,一张娇艳面容梨花带雨,两中年男人声音气焰也都弱了。

“小姑娘这么漂亮,走路也得带点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作为医院的护工人员,张兮兮的态度自然没的说,别人眼中她就是无辜受了被人撞了,还得先道歉。“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原来您叫何宇啊,这位呢?叫章向天……您两位是住在313?”张兮兮话说着,歪头一笑,这笑容清清淡淡,不及眼底,若是秦恩还在此处,或者许相臣能够清楚他的身份,必然一眼就能辨别出她心中的算计,可现在两人都不在,没人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见是明媚皓齿对人诚心表达歉意:“今天实在是对不住,我记住您二位了,改天一定亲自上门赔罪,到时候再多赔几张技能卡给您,保证是您用得上的。”

“不管死几次,也都用的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张清野一直不是不管许相臣的,许相臣的回忆里,很多都是他自己的视角,上辈子也是,但是张清野一般不会被许相臣发现是自己在替他出气,他觉得自己出气的方法会吓跑许相臣哈哈

第31章 高潮前的小番外

十一月的第一场雪,他的母亲自杀了。

傍晚十分,幽幽暗暗,附近人家的灯光逐一亮起,是晚饭的时间了,小镇里炊烟袅袅,细小的雪花像是绒毛一样给气氛点缀,平和安逸,她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温柔的傍晚离开了,既然决定离开,临走之前还是将炉火生的很旺,那温度是留给张清野的,整间屋子里,暖光映人脸红,唯一的活人却孤零零在屋外。

从张清野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就可以看出,她生前也并不是一个待人友善的人。

张清野安静坐在门槛上,面无表情,没有应该出现的悲伤,也没有喜悦,女人活着的时候,总是说他一张脸木木然地丧气,没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惹人爱的表情,小小的张清野也觉得,他为什么永远没有一件开心的事可以值得喜悦和显现天真,即便是生在多雪的北方,他也很少看见雪,看不见雪,也就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母亲总是不许他离开房子,张清野从小到大玩过唯一的游戏,就是躲起来等待疯癫的母亲把他找出,一旦输了,她会用剪刀剥他的指甲,或者揪着他的头发拖在地上打滑,就像别人童年里的滑梯一样,从二楼拖到一楼。

赢得游戏的方法就是不被发现。

可如果母亲找不到他,就会崩溃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哭的太伤心了,孤零零的,肩膀一缩一缩,张清野知道那是很伤心时才会有的表现,他不想让她伤心。

只是这样的游戏,换成谁都不会笑出来的。

就连她自己也不会笑不是吗?她总是带着泪水看向自己的儿子。

女人第一次发疯,是在他十岁的一年,她将家中所有父亲的照片都砸烂了,平静的假象被撕破,两人都明白这个男人确实已经失踪了三年,他们永远也没办法将他等回来了,女人疯了,字面意义上的发疯,精神疾病,时而大笑或者大哭,她用刀片将自己的脸刮花了,血淋淋的人脸在午夜凄凄然发笑,将张清野从二楼的楼梯踹了下去,小男孩的身体在地面上抽搐,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爬了起来。

“妈妈不再连累你了。”

这是她离开时唯一留下的话。

是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体谅呢?

张清野想起来,这么多年她总不会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即便是其他的忘记了,身上的疤,这个应该也抹不掉。

可既然已经抹不掉了,又为什么要留给他温柔的炉火?他也不会感激。

十二岁的男孩抬起脚回到房间里,围着尸体看,他个子已经不小了,却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母亲这双手不打在自己身体上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大。

张清野轻轻握了握。

被母亲牵着手,是这种感觉,是尸体的冰冷。

他轻轻钻到死去女人的怀里,身上熟悉的味道使张清野本能地感到恐惧,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逃跑,可他还是紧紧地抱着没有松手,他将头放在母亲双臂之中,他想,自己从来没有原谅过任何一个抛下他伤害他的人,他只是太孤单了。

这一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炉火熄了,死肉也发臭,直到张清野意识模糊,黏腻之中,某一个瞬间开始以为自己已经与尸体融为一体,那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才如同最平常的晚上下了班一样,推开了门。

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有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面部的轮廓和张清野很像,深刻之中,却仿佛被打磨过一般地软和,他是那么的温柔耀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午后阳光下一只优雅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