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七抬眼看他,他严肃地望过来。半晌,梅七摆摆手:“一盘点心还能死人,你也太小气了吧。”
安临平张了几次嘴,最后噗地笑出了声。梅七坐在对面,看起来很愉快。
安临平实在不明白,不应该有人死到临头还如此容光焕发。他从没见过梅七这么快乐的模样,那张原本就眉目乌黑、肌肤雪白的脸越发像江南烟雨泼湿的画。
于是他伸手揉了揉梅七的脑袋。那头柔顺的黑发给他一揉,绑头发的绳子很轻易地就松了,长发猝不及防地散了下来。梅七却在他收回了手之后才反应过来,面色通红地捡起那根绳子,蹲在桌子的阴影里头胡乱将头发绑起。安临平这时才发现,梅七用来绑头发的绳子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碎布。
梅七早就过了及冠的年纪了,可从他来平城的第一天,安临平就只见他束着条马尾快活地四处游荡,于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问关于发冠的问题。他递了一条发带和一根玉簪过去,梅七顿了顿,只拿了发带,半晌,难过道:“我本来也有这样一条的,来平城的第一天就弄丢了,晦气。”
安临平说:“好,那这条算是赔偿,簪子则是利息。”
梅七又小声嘟囔道:“不一样的,那是我叔叔送我的。”
梅七重新绑好头发,站起来,甩了甩,挺满意的。安临平的储物戒指里压着许多没机会送出去的首饰,这条白色发带的尾端镶着几颗组成梅花状的红珊瑚石,被梅七粗暴地在发根上卷了几圈打上死结。
安临平说:“我教你用。”
梅七便很生气:“我当然知道簪子怎么用,但战场上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是不是傻!”
安临平就道歉了:“对不起,是我说错了。如果哪一天我不用弓箭了,送你一条更好的发带赔礼。”
梅七怀疑道:“你用不用弓箭跟送发带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那一天,而且要是很久还算什么赔礼?还有,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给女孩儿送首饰?”
安临平被他噎住了,忽然觉得今日的梅七格外暴躁,话也比往日多。叹了口气,听到外头在下雪,雪花窸窸窣窣地往庭院的树和石头上落。于是他说:“下雪了,我送你回去吧。”
梅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好奇道:“你平时睡觉吗?”
“……偶尔。”安临平愣了一下,面上流露出一丝柔和,声音也轻缓了下去,说起话来仿佛在梦中,“最近几年,我开始睡觉了。”
梅七对于“大乘老怪睡不睡觉”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便不再纠结,摆摆手笑道:“我回去啦。你们闹了一下午,真够无聊的。”
安临平无奈道:“不是你非要跟陈老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