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喂,您好,这里是叉叉搬家公司,我们已经把东西全部搬过来了,有空的话您可以随时过来看。”

“好的,剩下的钱已经打过去了。”

肖木上楼的时候隔壁的房门没有关,来来往往手里抬着家具的人,本来就不宽敞的过道越发狭窄,他贴着墙走到门边,掏出钥匙打开门,把喧闹锁在门外。

屋里很昏暗,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后,肖木脸上才放松了些许。

他一盏一盏打开客厅里所有的灯,回到自己的房间,同样将房间内的灯全部打开。

他的房间不大,嵌壁的衣柜,一张床还有一个床头柜就把这个房间塞得刚刚好。靠门的另一端放着一个缺了一个角的四方木桌和一把靠背椅,木桌上摆着一个款式很老的台灯。

加上这一个木桌,房间瞬间变得拥挤了很多,要关窗户的话只能从床上爬过去。

本来他的房间是没有这个木桌的,高二那年他的爸妈从杂物间里找出了这个木桌,放到了他的房间。

回想起木桌搬来的那一天,肖木竟然罕见的不再感觉到痛苦,反而是觉得有几分遥远的荒谬。

‘爸妈都是数学老师,你数学成绩这么差,知不知道多丢我们的脸!我们都没脸出去说你是我们儿子!从今以后,你回家就给我坐到这个椅子上给我学习!我要看着你学习!’

肖木坐在这把椅子上,打开台灯。

他以为自己会想起很多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画面,然而并没有。

那天在父母葬礼上茫然无措着流泪的仿佛不是自己一样,那种撕心裂肺又解脱的感受全部停留在了那一天,现在想来,只剩下空洞。

肖木试图回忆起和父母在一起美好的时光,费劲的找了一圈,只想起母亲严肃训斥的脸和父亲沉默着吸烟的脸。

因为父母都是老师,母亲还经常担任班主任,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相处都不像是正常的母子和父子,而是像老师和学生,甚至于因为他身上还有儿子这一重身份,父母对他更加严格。

和同学起了矛盾,他一定是有错的那个,如果被父母知道了会不问缘由的压着他的头向别人道歉。

要是对学校老师有什么不满,父母先是选择训斥他一顿,然后让他将心比心,站在老师的位置体谅老师。

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凭什么要让我去体谅别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帮帮我’‘明明你们是我爸妈,为什么连你们都不愿意为我说一句话’‘为什么就因为我是老师的孩子,所以我就要比别人更懂事更能吃苦’?

所以学习越来越差,所以话越来越少,所以越来越像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孤僻的孩子。

被丢在房间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手机那头的人看着交稿时间越来越近,肖木却始终联系不到,急躁得几乎把手机捏碎。

手机屏幕亮了十来分钟,一直没有人去搭理它,最后暗了下去。

肖木收敛好情绪,走到卫生间去洗了把脸,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冷漠得惊人。

连眼睛都没有红。

好像对过往的事情完全都不在乎了,也对父母的离世毫无障碍的接受了,冷血得不配当他们的孩子。

上了半天课后,他之前有的不甘、纠结和自我厌恶都一点点的沉落了下来,他再一次确定他与其走父母规划的人生,不如死在那场车祸里。

他不想和别人一样忙忙碌碌的读着书,为了找一份好工作去考一个好大学,从大学出来工作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养育孩子,再让孩子重复着同样的路。

他爱的是画画,爱之如生命。

只要一想起画画,他的心就会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

只要一拿起画笔,他就会忘记一切。

画是他的罂/粟,是他的精神支柱。

谁也不能把他和画分开,谁也不能。

肖木猛地起身,椅子哐当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