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薛白施善太多,终有一日得到回报了罢。
推车一直将他二人送回到城门内。叶昭下车谢过牛夫人安排的推车夫,将薛白稳稳当当抱在怀中。
照理说医馆是去不得的,但今夜实在难寻落脚处,况且敖人也未必会这么早寻到这里来。薛白又低烧不退,最好要些药。回医馆是最好的办法。
夤夜赶回医馆所在,叶昭长出一口气,一抬头间却又忽的停住了呼吸。
第56章 春夜
周遭是刺骨的寒冷,但身上却暖。薛白醒来时,正被人整个罩在怀里,寒冷都被这堵人墙挡了去。
叶昭见人醒了,埋头在他脖颈里深吸口气,问:“师父,还难受么?”
薛白身上的热退得差不多,倒像是被叶昭尽数匀了去,两个人抱成一团,都暖融融了。
“好多了。”嗓子还是哑,在牢中伤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他看看周围,环境有些陌生:“这是在哪?”
叶昭这才想起薛白迷糊间尚不知发生什么,细细解释了一遍。薛白听完,缓慢地眨着眼:“那医馆呢,怎么不回去?”
叶昭本不想告诉他,但早晚是瞒不住的,只好坦白:“……已经被敖兵烧了。”
昨夜回到医馆时,入眼已是一片狼藉。想必在他们师兄弟几人离开后,不知何时被敖兵一把火烧了干净。敖人做事一贯如此,应当是后知后觉,企图彻底断了薛白后路。也好在他们三人早走一步,不然也难免一场劫难。
薛白没说话。他们不过两个逃犯,即便没被烧毁,医馆也不是久留之地。借宿他人家,又搅得他人担风险。于是叶昭在城东寻了个无人住的破屋,能躲一时是一时。
只是那医馆载着薛白多年心血,如今付之一炬,他不敢想象薛白此刻作何感想。能做的只有给他挡住风寒,一些皮毛罢了。
见他不再说话,叶昭便趁机问:“师父,你曾说牛夫人有恩与你,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薛白轻声道,“是夫人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
六年前,他捂着近乎残废的左臂倒在雨幕中,入目是冰凉与荒芜。一把伞伸过来,遮在他上方,伞的主人正是夫人。
薛白清楚地记得那双眼睛,那丝善意,救他于水火。
叶昭心有不甘,想自己当时为何不在,想着想着不由自主问出口:“那我当时去哪儿了。”
那时叶昭刚拜师不久,薛白笑笑:“你在看医馆。”
叶昭还是有怨,头在颈窝埋得更深,连带声音都闷闷的:“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生死攸关的事,薛白当年对他只字未提。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师父的手是早便伤了的。
“没有让你担心的道理。”薛白说,“是我自己的事。”
叶昭更不服气:“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完又紧着补充,“不许抛下我。”
“好。”
“师父。”叶昭反复抱住他,怕不够紧似的。胸腔里盛满情绪,他又笨拙不会表达,最后只好憋出情真意切的一句:“我好爱你啊……”
两人依偎着睡了半日,薛白再醒来时,见叶昭一张脸浮着红,身体也跟着烫。
也难怪,带着他奔波一夜,衣服尽脱下来给他裹上,又抱着他挡了半夜风寒,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自己是好了,现下叶昭又烧上了。
薛白摸他脸和脖颈,烧得不轻。
外面他们的通缉令想必已经到处都是,薛白匆匆蒙了面,必须出门去买些药和食材。
城东穷,难得找到药房。薛白转了一圈寻不到药,只得回来。他给叶昭扎了几针,效果还算明显。接着又忙活着做饭,旧屋落灰多年,好在灶台还算干净。薛白废了大力气全部擦洗一遍,才将菜摘出来准备上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