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回过神,缓慢地点头。
“薛大夫不是被吓傻了吧。”管家冷笑,“毕竟如果真是方子的问题,薛大夫是担不起的。”
薛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开的方子害死了夫人和小姐。连他自己都不敢确信了。他甚至恍惚觉得,正是自己的那几副药,将两人生生送上了绝路。
管家见他不做声,便去端药了。等药端回来,整整三大碗,齐齐摆在薛白面前。
薛白看着面前的三碗汤药,旧的习惯依旧督促他不忘了出言更正:“不能一次喝这么大剂量,太多了。”
管家笑了笑:“既然薛大夫觉得药没问题,那多喝一点有什么妨碍。”
薛白想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个说法。但他连说话的心情和力气都没了。
他伸手去够药碗,木讷地仰颈喝完。
一碗、两碗、三碗。
他一向顾忌形象,此时却好像都顾不得了,三两口的快速吞下,只想把它们赶紧吞下去。
全部吞下去。
药很苦,但他什么都尝不到。
亦或者说,太苦了,以至于尝不到滋味。
管家眼看着他把药喝完,正端起盘子欲离开,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薛白喊住他:“……等等。”
管家又转回头。
薛白声音低微,甚至有些不稳:“赵大人……怎么样了?”
管家道:“大人还在床上躺着,你最好别去见他。”
薛白道:“能替我传达几句话么?”
管家奇怪,问:“什么话?”
“夫人和小姐的离开实是我没有料到的,但千真万确并非薛某本意。审疾问病、开方予药,本就是千万分小心的事,稍有差池便是骇人的灾难。而其中汤药的药味、剂量、煎煮……各个方面都可能出差错。我并不知此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我确确实实是按照夫人和小姐的体质病情开的方子,两人虽属同病,但情况完全不同,这我记得十分清楚,不会弄错。”一口气说了不少,薛白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管家哼道:“薛大夫,你觉得如今说这个话还有用么?”
薛白闭上眼道:“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是你们的事。终归错在我,薛某并无怨言。”
管家道:“好,话咱会给你传达到,但老爷如何想就不是咱能揣测的了。”
“有劳了。”
当夜,薛白被“请”出了赵府。
赵大人没有见他,没有继续为难,却叫他今后关了医馆。
薛白早已心灰意冷,连继续行医的勇气都没了。
他游魂般走在深夜萧瑟的街道上,冷风凛冽,树荫婆娑,看不到归家的路。
家,他想,家在哪儿呢。
他有家么?
好像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