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响,他似有察觉,他抬眸瞧见成言,似是半点都不奇怪,但见到阿瑜的那一瞬间,状似无波的眼眸中,不见平淡,反而是略带恍惚。
到底是长姐的亲女,真是像极了长姐,往日,他见到阿瑜之时,也只敢说声错认,而今,他知道了她才是长姐的亲女,越看就越觉得熟悉。
长姐故去之时,他还不知道端王妃就是长姐,待他寻到长姐的踪迹,可人已经长眠于地。他想过要去澧州,见见长姐的一双儿女,却又不想看见端王,端王娶了他此生最爱之人,他心里妒得发狂,也恨得狰狞。
他妒忌长姐撇去了他,另嫁了他人,痛恨端王没有保护好长姐,好好的人,怎么会说病逝就病逝了,他都没来及再见长姐一面。
“世子,人既然已经带到了,还请世子移步,让阙与她们姐弟聊聊。”赵阙背在身后的手,稍有摩挲,他抬眸看向成言,语气不善地说道。
霁之听到这番话,下意识瞧了瞧成言的脸色。却见他面无神情,不动声色地侧身朝着阿姐那处望去,那眸中的深情,让人绝不会瞧错,他果真对阿姐存有心思。岂有此理,当他与舅舅都不在吗?
舟舟转了转眸子,左顾右探,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惊奇。
阿瑜见成言未做出反应,似是无奈,她把怀中的舟舟往地上放,让他的小脚踩着地,她温柔地同他说道:“舟舟,娘亲和舅舅要和长辈叙话,你同成肃肃另找雅间待上一会,好不好啊。”
“不许胡思乱想,过会儿,娘亲就和舅舅来寻你。”阿瑜点了点舟舟的鼻头,轻声说道。
昨日夜里,舟舟睡不着觉,闹了好半宿,阿瑜抱着他,在房外看了许久的明月,他看着月光被乌云遮住,童言稚语从口里冒出,阿瑜柔声解释,舟舟伴着他的细语入睡的。
小小的人儿,到底是藏不住心事,在她抱着他的时候,他不停地东张西望,总喜欢仰头而望。在她开口问道时,他却说想寻寻那面墙在何处。
听及至此,阿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白日里,成言离开后,林卲瞧见舟舟,那稀罕的热乎劲,谁也抢不过她,她逗弄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阿瑜和舟舟的面前,提了一嘴,成言住在隔壁,两处宅院,仅仅是一墙之隔。
念之,如今阿瑜也没想着要阻拦舟舟与成言亲近,既然舟舟对成言有好感,那她也不能因私怨,让舟舟没有父亲的疼爱,父子之间的孺慕之情,不应该被她剥夺了去。
成言似是一愣,目光直晃晃地落在阿瑜的身上。
舟舟甚是乖巧,把娘亲的话听了进去,可瞧见了肃肃发怔,他憨憨一笑,主动伸出小手,覆在肃肃垂在身侧的大手上。只要娘亲不把他送给成肃肃,成肃肃还是他的好肃肃,舟舟喜欢和肃肃待在一块。
第130章 往年旧事
待把成言赶去另一雅间,眼瞧着赵阙已与霁之对坐在侧,二人围桌候着阿瑜。
赵阙拎其茶楼的斗角方壶,细细地给三人都斟了茶,好一会儿后,霁之瞧着赵阙不紧不慢的言行,似是惘然,他从前不识得赵阙,今日才堪堪识得。
更何况,今日三人相约,是要弄清楚往年的旧事,为何母亲从未同她们姐弟二人提及过赵阙,虽然澧州离京都千里之远,可到底是能够以书信来往,可母亲长居端王府,也不曾往京都去过书信。
霁之见阿姐端起热茶,与赵首辅好一番端详,却迟迟不开口,他本就是个急性子,只不过因端王府的变故,性子稍加收敛了些,但到亲近之人的身旁,终究是耐不住性子。
阿姐是他的阿姐,而赵首辅极可能是他的舅舅,既是如此,他直言相问,其实也并无妨碍,他眉眼间透着异色,微微蹙起,随之问道:“不知首辅与我母亲有何渊源,若真同您所言的那般,为何我与阿姐都不曾听母亲提过。”
闻言,赵阙眸中似有伤色,早年旧事,复而念起。
“不过就是路边乞儿,寒冬之际,为叶府收容,叶府大小姐为家中独女,最为心善,见那乞儿生怜,求得府上二老收乞儿为养子,自此,长年在路边乞讨的那个稚童,能够得温饱,习诗书。”
“可好景不长……”
“先帝在位时,贪官污吏祸害朝堂,而叶大人为朝中同僚所害,被人构陷,先帝令其下牢狱,而后再彻查贪污一事。可没过多久,歹人将数万两黄金藏于叶大人的别院中,一步一步引人寻到了朝中所失的黄金。”
“由此,证据确凿,此等重罪,圣上令人抄了叶府,而叶府大小姐由官家小姐变为了罪臣之女,入教坊司为妓。”
“因那乞儿不是叶府亲子,叶大人不忍养子一同赴死,想委言朝中旧友,把在牢中的养子救出去。可背后那个真正贪污的重臣,怎么可能让叶大人的旧友救他。”
“那歹人令牢中的衙役把叶府养子打成半死,于夜间之时,用重刑屈打他,就是想让他编造些莫须有的罪名,往叶大人身上泼脏水,好让圣上深信不疑叶大人的罪责。”
“叶大人见养子拼死不言,满心受愧,他认为养子本就不是叶府中人,是叶府牵连了他,实在不该因之,赔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叶大人见身上贪污的冤屈已经洗不净了,泪眼相求,他求养子,不管做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便是。”
“那养子受叶府的养育之恩,教诲之德,如何会为了性命,弃养父于不顾,他不惧同养父一同受死,也不惧牢中的重刑。养父见他执拗,无能为力之时,以冤屈无人伸之,亲女无人为顾,恳求他为了叶府的冤屈,为了陷身泥沼的叶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后来,叶大人于午时三刻问斩,那养子痛哭流涕,执笔写下了歹人想让他诬陷叶大人的罪责。罪责定下,朝中贪官松懈了下来,见他为保住性命,做小人,实为贪生怕死之辈,未把他放在眼中。而后,许是要做给手下人看,便留了他一条性命。”
“那养子未进叶府之前,从小在乞丐堆里学的争与抢,在牢中被放出来后,他在市井中也能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