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古人说,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徐嬷嬷声音放低了一些,“就算……您也不能这样呀……”
“嬷嬷你这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傃摇着扇子不以为意,语气悠然,一边说着,他目光又飘向了厅堂和内间相隔的那道屏风,“嬷嬷不去看看娘子在里面做什么?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徐嬷嬷也朝着内间看过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着内间走了两步,到了屏风旁边才开口问道:“娘子,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过了好一会儿,江画从里面出来,只见她脸上似乎刚刚洗过的样子,鬓角的头发有被水打湿过的痕迹。
“没什么,太热了就洗了下脸。”她淡定地重新坐下,这次目光没有再乱飞,而是很肯定地落在了李傃的脸上,“大郎这衣服好看,之前就说这衣服衬你,今天看了果然是这样。纱袍是不是比你平常穿的绢丝袍子还要凉快一些?若是喜欢,我叫人再给你赶制几件,带到江州去还能穿。南边不比京城,天气又热又湿,为了身体着想,一定要穿得轻便一些才行。”
李傃看着江画,一眼便看到她耳根还有些泛红,于是温顺含笑道:“都听娘子安排。”
江画镇定地拿起旁边的杯子又喝了一大口酸梅汁,回以微笑:“那等会让人拿料子来给你选,你喜欢什么颜色就给你做什么颜色的。”一面说着,她一面只觉得手里少了些什么,在桌子上找了一圈扇子,最后发现那团扇正被李傃拿在手里扇风——大概是因为他今日穿得太招眼,她忽然觉得他的手也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那普普通通的扇子在他手里拿着都多了几分风流。
李傃顺着江画的目光看了一看,便笑了起来,把扇子递了过去,道:“刚才太热,就随手拿了扇子。”
“没、没事。”江画接了扇子,迅速把乱纷纷的思绪给收拢来,遮掩地扇了两下。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太对。
她活了两辈子了,上辈子连孩子都生过,男人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既然不新鲜,便也没什么神秘,所以她向来都坦然面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对李傃就原本像对自己上辈子生的李俭一样的态度,她甚至觉得跟养了个儿子一样,坦坦然不需要回避。
可为什么今天忽然看到李傃,感觉就忽然不一样了呢?
李傃似乎没什么不一样,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态度亲切,甚至也还是有几分小儿郎的姿态,这不就还是穿着新衣服来给她看?
是她出什么问题了?
天气太热,热到她开始产生错乱了吗?
刚刚在内间时候她就觉得因为太热才热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她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现在的她应该是清醒,而不是被热晕头了的那个吧?
用力地又扇了两下扇子,她抬眼就看到那金红薄纱下细嫩白皙精致圆润的肩膀,结实修长的胳膊——堆积在手肘处层叠起来的金红纱形成了褶皱,袖口她为了好看特地用金线滚了两道边,此刻压在他的手腕下,就是这只手,刚刚还拿着她的扇子。
“娘子,我让加了道凉拌莼菜,还有一道凉拌鸡丝。”李傃道。
江画一惊,猛然发现自己刚才又走了神,也没注意到李傃究竟在说什么,只潦草地点了点头,道:“好、好的。”她一面说着,一面不着痕迹地用扇子遮了半边脸,大大喝了一口酸梅汁冷静了一会儿,决定等会吃了午饭便要静一静。
“今天太热,等会吃了午饭,我要早点去睡一会。”她放下扇子,扶了一下额头,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了李傃,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做纱袍之类事情,让徐嬷嬷等会跟着你。天气太热,你也多休息,等会就在这边水榭里面休息,不要冒着太阳往前头跑了。”一边说着,她一边思忖了会儿自己语气,应当是与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于是又加了一句,“若是怕热,水榭里面再多搬两座冰山过去。”
李傃笑道:“都听娘子的。”
江画目光投向了放在床边的那座已经化了大半的冰山,她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
一定是刚才热得太突然。
说着话,外面启悟带着人进来摆了午饭。
江画松了口气,一直僵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了一些。
看了看这爽口的饭菜,她却没什么胃口。
坐在她对面的李傃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鸡丝,笑道:“娘子别只看着我吃。”
目光在他拿着筷子那纤长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她拿起旁边的酸梅汁又想喝两口冷静冷静,但却被旁边的徐嬷嬷拦了下来。
“娘子不能喝太多。”徐嬷嬷说道,“这东西虽然凉快,但也不能喝太多。这会儿还是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