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性子吗,他虽然平日里鲁莽一些,但也不是这么无法无天的人。他是知道分寸的,若是郑氏早早拒了他,他是断然不会纠缠到如今,难道他还没有个脸皮?何况这世上女人那么多,他犯不着为了一个郑氏这么忤逆啊!郑氏说她没写过就没写过了?人的笔迹能变,那字迹看着就是她写的!”
这话听起来便是荒谬,可见贵妃是打算把责任全部推给郑婕妤,不叫她翻身了。
江画忍不住在外间寻了寻郑婕妤,便见她正一脸木然地跪着,应当也听见了里面贵妃的话,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里面李章低声又模糊地说了句什么,贵妃忽然没了声音。
而这时里面出来了一个内侍,恭敬地走到了江画面前来,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江画让徐嬷嬷一行人在外间等候,自己便跟着内侍进去里间了。
里间中,贵妃是跪在地上的。
坐在李章身边的是李傃,他眉头微微皱起来,正在给李章拍胸顺气。
见到江画进来,李章摆了摆手让李傃退到一旁,语气几乎是虚弱了:“问出什么来没有?”
“刚才徐嬷嬷和启悟一起去问过,人都还在外面。”江画上前来说道,“之前找到的那宫女已经没了踪影,若想要知道,只能让内府去查那宫女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之前陛下说不要惊动太多人,还没向内府传旨。”
这话一出,李章的目光投向了跪在一旁的贵妃。
熟悉他的人自然都知道这目光中有多少含义,贵妃自己当然也能猜出来——就算她不去知道前因到底是什么,也不妨碍她知道这没了踪影的宫女是个什么角色。
她嘴唇嚅嗫了一会儿,想要辩驳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没了踪影。”李章轻哼了一声,目光过了许久才从贵妃身上挪开,接着又问,“是死是活?”
江画道:“那边只能等内府去查了。”
“要让一个小小宫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皇宫这么大,可以藏匿的地方那么多。”李章闭了闭眼睛,“不过从信笺上看,前几日都还有书信给楚王,大约人应该还活着。”
“应当。”江画谨慎地说道,“妾身方才在想,若传信那人便是那宫女,说不定就在皇子们住的那几个宫里藏着,但这会儿天晚了又不好惊动了太多人,想请陛下给个旨意进去找一找。”
李章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但让内府大张旗鼓过去的确惊动太多人。”顿了顿,他思索了一会儿,向一旁李傃道,“你让老四再过去跑一趟,带着淑妃宫里的徐嬷嬷和启悟好认脸,看看能不能找到。”
李傃应了一声,便起身去外面找李傕了。
李章闭着眼睛缓了缓,示意江画到他旁边来坐,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睛看向了贵妃:“崔氏,你进宫这么多年,朕一直觉得你伶俐,但在楚王一事上,你身为母亲实在太过糊涂。”
贵妃听着这话,顿时哭了起来:“佾儿一直好好的,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都是外人勾着引着,我这个做母亲的,哪里又能防得过来呢?何况这事,他一个男孩儿情窦初开,我总想着漂亮姑娘他会喜欢的,宫氏哪里不比外头的那个郑婕妤强?若不是郑氏勾引他,他何至于念念不忘?陛下,这事情的确是佾儿错了,他脑子糊涂被一个女人就勾了魂,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呵,孩子!”李章冷笑,“老四比他还小几岁,已经能上阵带兵,能打下西戎,老四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了,他是哥哥,反而是孩子?”
贵妃嘤嘤哭泣着,哽噎道:“在母亲心里,无论他多大,都还只是个孩子啊!”
江画看了一眼李章,见他又开始闭着眼睛闷着出气,便知道他这又被气得狠了,于是伸手也如方才李傃那样帮着他顺了顺,然后笑了笑,道:“陛下也说贵妃进宫了这么多年向来伶俐,陛下也看在与贵妃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要与贵妃生气吧?”
贵妃感激地看了一眼江画,抹着眼泪没有吭声了。
“情分、情分!”李章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恨声又看了一眼贵妃,最后向江画道,“你不必为他们说情,方才她攀咬你治理后宫不力的时候,可没想着你们之间也有多年相识的情分!”
这显然是气得很了,往常李章是绝对不会说这样话的。
但她不会为这事情生气,贵妃是怎样的人,会说怎样的话,她太清楚不过了。
如果她不来攀咬她,推卸责任,反而不像她的为人。
江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掩去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倾身去拿一旁的茶碗给李章喂水:“陛下别动火,喝口水吧!”
里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