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李傕摇了摇头,他觉得他重新认识了一次淑妃,又实在觉得自己此次豫州之行的确收获匪浅,毕竟有些事情若不是亲眼看到亲身体会,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他琢磨着自己的心得,便给太子李傃写了长长的信,然后让人和奏折一起送回到了京中。
太子李傃收到这厚厚的信封拆开时候,正好内府送来了新做的衣裳配饰等物,还额外添了几样京中时兴的公子们常用的那些小玩意。
内府来人谄媚又讨好地笑着道:“这些是淑妃娘娘吩咐了要给添上的,圣上还说淑妃娘娘想得周到,奴才们便赶紧给殿下您找了上好的过来。殿下看看觉得哪样更喜欢?奴才们明儿按照殿下喜好再多备一些。”?
第72章 书信、他自己也没这样的信心
太子李傃就着一旁宫人的手看了一眼那些玩意,倒是琳琅满目——折扇扇坠这些不提,另外还有许多流苏香囊香球臂钏扳指,甚至还有八支看起来便十分华丽的大朵簪花。
宫人见李傃目光落在了那簪花上,便讨好地笑道:“娘娘说外头公子郎君们都时兴簪花,于是特地让绣娘赶制了通草花,择了这些,也不知殿下喜不喜欢。”
李傃看着那一排牡丹芍药菊花兰花,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这时候外头时兴簪花,但他向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人总说女人是女为悦己者容,但他从来觉得男人大约也是这样,当他没什么心思去向人展示这些时候,便也懒得去弄这些花哨玩意。
只不过淑妃的心意他很明白——于是他看向了内府来人,淡淡道:“都不错,且留下吧!”
内府来的宫人听着这话,面上神色都松快了许多,口中笑道:“殿下喜欢就好,那奴婢们就好与娘娘说了。”
“去吧。”李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然后拿起了弟弟李傕那厚厚的书信翻看了起来。
殿中安静下来,宫人们都识趣地退到了外面。
李傕的信写得很散漫,便是如他平日里在东宫和他说话时候那样,仿佛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也像他人一样,自在且没有约束。
信的开头写的自然是豫州水患。
李傕写道:
总之水患并非最初奏折上所上报那样可怖,但也并非简单能治理,豫州刺史此人应当算是官员中的翘楚,既能安抚下属,又能揣度上峰,还能左右逢源,这水患治好他必有功劳且父皇也会很愿意把奖赏给他,而不是全部都给我和舅舅这样从京中过去的钦差。
豫州水患他当然也知道,只不过他不能像李傕那样亲眼去看看,所知所晓全从奏折上来,奏折如何说,他便只能依着奏折上所言去猜想。
朝中的折子前十日听着仿佛豫州已经民不聊生,等到李傕到了豫州之后,又忽然风声一变,变成了豫州水患乃还在可控之中。
他不蠢,这样变化他约莫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此刻看着李傕的书信,便还觉得自己仅仅只从奏折上来看天下显得狭隘且封闭。
有一些事情是他从奏折上永远无法看出来的,比如豫州刺史的左右逢源——这四个字只从字面上来看是简单,但实际上是怎样情形呢?他无法得知,甚至在这位豫州刺史从前进京来述职时候,他也不曾能得知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在上位者面前,所有人都表现得谦恭且清廉,似乎他们每个人都是孤臣独臣,他们与世无争,他们只忠心李章,但事实上他们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人,龙椅上的李章当然能看透一切,而在东宫的他却并不能完全看明白——或许他有心去看,他的父皇也不会让他那么简单地看明白。
或者他出宫一趟,如李傕一样到豫州走一走能得出同样的结论,但他不可能离开东宫,所以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能有这样看清一个人看清一件事的机会——除非有一天他不再是太子。
想到这里,他心思些微有些沉重,低头继续看李傕的信。
简单几句说完了豫州水患情形之后,他说起了安县侯王炎序。
他写道:
舅舅和从前对待我的态度特别不一样,我猜测我们父皇应当许诺过他一些什么,又或者他这几年在家里的确认真反省过了自己当初做过的错事。
到豫州之后,舅舅比我还要勤勉,许多事情他都特别主动帮我打探,甚至不需要我去费什么口舌,他就会点头帮忙去做,这在从前几乎不可想象。但想到之前母后尚在时候,他一直和母后不和,甚至三番几次与母后作对,我就不太想给他什么好脸色。
可每次看到那豫州刺史能那样把周围所有事情做好,似乎和所有人为善,我又觉得我的想法过于幼稚,爱恨过于分明,太过于认真地纠结一件事情,或许在整个官场上来看并不算一个很好的品质,尤其在想到父皇平日里行事,便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我想我最后大概会和舅舅至少看起来和睦,我会想给他一点点希望,就好像钓鱼的时候挂在钩子上的诱饵。
舅舅对我们来说仍然很重要,他毕竟是和我们关系最近的人之一,除却父皇,最近的也就是他了。
他这几年一直以来的讨好,在我看来也算是他的反思,他不希望我们会有什么事情,毕竟哪怕只从荣华富贵来看,他也会希望我们俩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