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夫人一惊,皱起眉,嘴边的法令纹也显得更深,问:“人抓到了吗?”
“没有。”婆子气道,“都是些在街上胡混的泥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着污耳朵,传出去也丢脸。窦老夫人脸色几变,怒道:“是得罪了什么人不成?平白无故的,为何到咱们府门前做这等乌糟事!”
而且那群人泼的还不是一般的秽物,而是臭烘烘的大粪水,泼了一门板,还洒满了窦府门前的整片空地。门里门外腥臭难闻,还有人捂着鼻子跑来看热闹。
无论窦老夫人再怎么生气,也拦不住这件事迅速传扬开,成了一桩笑谈。
沈夫人等女儿女婿回到家中探望时还提起了此事,关切地问了两句,怕是窦家惹了什么流民地痞,再波及到沈嘉夫妻二人。
沈嘉皱皱眉,撒娇道:“母亲别提这些倒胃口的事了,无大碍的。”
“那咱们提提别的。”沈夫人又压低声音道,“我记得过去你与河州王妃的关系还算不错,还常约着出行,现如今她就在城中住着,怎么也不见你去拜访一二?真算起来,你还是她的嫂子呢。”秦珠就是窦瑜,这已经是许多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沈嘉一怔后嘴上敷衍几句,打发了母亲,只说从前就关系寻常,又许久不曾见过了。实际上一提起窦瑜,她心中喜悦又熨帖。
原本得知窦瑜成了河州王妃,又清楚她与窦家不睦,已不寄希望于她能想起自己了,自然也不敢与她攀关系,讲旧情。谁知自己和窦亭的儿子满月时,窦瑜人虽未至,礼却来了。
能被她念着,沈嘉已经十分满意了,即便不能如从前那样做好友,也会一直记着她的好。
……
窦家的大门被人泼了粪水的事,自然兜兜转转也传进了窦瑜的耳朵里。
这样的笑话佰娘也不会放过,声情并茂地讲给她听。
午后,秦风海照例带着费心搜罗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来看曾孙女。秦晓肉呼呼的身子上套着豆绿色肚兜,衬得更像一个白团子,细软的头发扎成了两个揪,脑后垂着发丝,发揪上系着与衣裳同色的珍珠锦带,坐在榻上摆弄上一回曾祖父送给她的狼毫笔,藕节一样胖胖的手臂大开大合地在纸上胡乱涂画。
窦瑜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祖父:“窦家那个事,是不是您叫人去做的?”
秦风海倒也没隐瞒,一边提了一口气展臂抱起曾孙女,笑说着她沉了一些,又对窦瑜道:“这口恶气在我心里憋了许久。咱们刚到奉都城时不好这样做,容易惹人怀疑,如今过了许多日了,肯定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他表情颇有些得意。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如此孩子脾气。窦瑜听后又气又想笑。
秦晓手上的笔沾足了墨,被抱起来后又胡乱在曾祖父的侧脸上画了两道墨痕。偏偏秦风海纵容她纵容得厉害,脸上被涂了墨还在哈哈大笑。窦瑜从榻上起身,走上前拍了下女儿的小屁股,将笔从她手中抽出,轻轻斥:“臭丫头,不许在纸以外的地方乱涂乱画。”
秦晓虽然爱闹,脾气却很好,笔被夺走了还在笑嘻嘻,伸出小胖手去抓母亲的衣襟,想回到母亲怀中。
秦风海把她交还给窦瑜,又忿忿地说:“他们窦家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不过是花钱雇几人去他们大门口泼粪水,已经算是便宜他们窦家了。”
第95章 菊芽草 今日窦老夫人称病没有赴宴,怕……
自从河州王夫妇来到奉都城, 私下里的闲谈议论总也绕不开他们二人。至于之前关于赵野的言论,众人稀奇了一段时间后,渐渐也觉得更像是无稽之谈。
毕竟窦瑜与早逝的窦琦长得极像, 即便可以说二人仅是肖似生母, 可当年长公主徐月与窦家二郎也是羡煞旁人的一段神仙眷侣, 又怎么会和一贼首有纠葛?那赵野在阵前口出狂言, 兴许是仰慕年轻时容色倾城的长公主而生了癔症,也或许只是为了折辱河州王吧。
可惜河州王妃平日从不赴宴, 想见一见都难, 就连前些时候永王妃办宴,她都没有到场, 更别说其余世家的大小宴席了。
圣上成年的儿子唯有永王一个, 虽然是庶出, 可新帝才登基,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嫡子出生。满朝新臣旧臣,除了河州王,怕是再无人敢不给永王面子。
这一日是沈家老太公喜寿,他乃奉都城第一长寿之人, 沈家为庆贺自然要大办宴席, 就连王公贵族收到请帖的都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原本以为今日也不会见到河州王妃,众人才敢继续在席间议论。不过他们都不是傻子, 即便议论也都是挑好的话讲, 不然哪一日自己说的话传进河州王耳朵里,平白得罪了天子之下第一等的权臣。
河州王在外征战几乎战无不胜, 战绩传回奉都城,百姓都说他乃战神下凡,比之当年的谢述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为佐证这一说法, 总有些奇奇怪怪、或真或假的故事传扬开。
最离奇也是穿得最广的便是“战神附体”说。由来是一人酒后与友人吹嘘,说河州王还是窦家的表郎君时,与付家的郎君起了争执,被砸了脑袋,眼见着是当场一命呜呼了。
那人说得有板有眼:“气都绝了,我亲自在他鼻下探过!还以为窦付两家会因此结仇,当时还是我抬的尸,要送去窦家,谁知河州王半路忽然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