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没有给徐月及善兰琼额外寻来马车或是可以骑乘的马匹,而是让她们坠在马后徒步前行。
窦益不忍且震惊:“你当真活够了吧……长公主纵然犯下天大的过错,那也代表了皇家的颜面。你让她如此徒步走回窦家,经受百姓的指点,要是让圣上和太后知道了,全家都要被你牵连进去!”
“皇家的脸面……”郭素喃喃念了一句。
他翻身上马,扯紧马缰带头离开,不再发一言,直接将窦益扔在了原地。
窦家与胡家相隔的距离倒是不算远。
然而今日在武公侯府外看热闹的百姓迟迟不肯散,徘徊多时,此刻都还没有离开。郭素带人出来的时候,他们围成的一个半圈顿时散成了一线,只因他与紧随其后的青云骑压迫感过强,令普通平民望而生畏。
又见平日里只能抬头仰望的,坐在高高车驾中的长公主,正形容狼狈地跟在马后踉踉跄跄地走,俱是唏嘘不已。
待看到了善兰琼,有妇人曾见过她,高声说:“善兰琼果真没有被送出城!虽剪了头发,可那模样分明是她!”
瞬间群情激奋。尤其是那日洒泪相送的单纯百姓,只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不断朝着二人唾骂指点。窦益牵着马与两人一同徒步,想努力替她们遮掩着身形,但也无济于事。
善兰琼经受不住这些目光和骂语,情绪崩溃地紧紧贴着窦益的手臂,低声念着:“哥哥帮帮我,哥哥……”
窦益咬牙将披风脱下,想盖住善兰琼的头面,使她不至于如此难堪,却被一旁的青云骑士兵毫不留情地扯掉了,扔向街边。
……
窦家。
下人进灵堂来报,说郭素带着长公主和善娘子回来了,众人当即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自胡王升命赵克过来将徐月和善兰琼带走,灵堂里已经挤满了窦家人。窦老夫人倚着椅背,抬手不停地按揉眉心,另一只手则飞快地捻着佛珠,嘴里快速小声地念诵着经文。大房的儿媳梁明西和三房的儿媳杜舒兰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轻声说着一些安抚的话。
而贺存湘将佰娘和云宁带在身边,坐在灵堂的最边角,沉默不语。
窦家的几位爷坐在两旁的椅子上唉声叹气。
郭素回府的消息方一递进来,所有窦家人都严阵以待。
王射风的援军一入城,众人才知赵野退兵实乃闻讯窜逃。郭素非但生擒巴舒大皇子有功,还与三皇子一道搬来了援军往援奉都城,解了奉都城的燃眉之急。
只是如今王射风进宫去了,暂时还不知宫内的情形。郭素本该一同入宫,谁知竟会先出现在府中。
他与窦瑜关系一向融洽……
正胡思乱想间,很快,郭素最先踏进门来。
云宁一见到郭素便重重跪在地上,双膝压在地砖上发出闷响。他挺直起后背,哑声说:“没能护住娘子,有负您的嘱托。”
郭素让他先站起来,然后环视灵堂一周,看着头顶高悬的白幡,又看了看这里或坐或站的人。
窦家大爷窦晏海见郭素进门后既不施礼,也不问安,不悦地撩起眼皮,仍坐在椅子上端起长辈的架子,道:“你这幅样子难不成是来此处兴师问罪的吗?”
郭素目光淡淡,落在窦晏海身上却令他心头一紧。
窦晏海也是见惯了天威的,轻易不会惧怕别人以目光向自己施压。然而郭素视线之锐利,竟然令他不自觉地闪躲开。之前就知道他能力出众,谁知短短时日居然淬炼成这幅极有城府的样子了。
郭素收回视线,道:“是来此处给窦瑜讨一个公道的。”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灵堂内摆放的棺椁上,抬脚走近,又抬起手将上面贴的符纸一张一张地揭下来。他沉默地揭着,窦家人也沉默地看着,不敢阻拦。
“开棺。”他将手中的一团符纸扔进脚边的火盆里,忽然淡声吩咐。
窦老夫人的眉心重重一跳。
“这可使不得啊!”苏音出声阻拦,吞吞吐吐地说,“即便里面没有殿下的尸首,但旧衣旧物都在,昨日已作了法,此时开棺若惊扰了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