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倒是有从窦家那边赶过来看热闹的,但他们自然也不敢登门,还是像之前那样只在大门外探头探脑。
胡老夫人气到卧床,额上还盖着冷水浸湿的帕子,胸前起伏不断,还把屋内一众下人都撵个干净,独自在房中生着闷气。
武公侯和嫡长子胡王秉正跪在胡老夫人的房门口。武公侯顶着早已剃度的光头,向母亲告罪说:“不孝子生了个不孝的孙儿,只求母亲保重身体。”
“快滚去请大夫来家中看!我看他是疯魔了,邪祟入体!再去请和尚……不,请道士来!”胡老夫人身体太过康健,被孙子气成了这样,喊话还中气十足。
昨夜她又骂又砸,几乎砸碎了房里的瓶盏,现在手边已经砸无可砸了。
“作孽啊。”她长长叹。
……
胡王升稳稳抱着“窦瑜”,耳边是司礼战战兢兢地大喊着“一拜天地”。
他沉默地弯了弯身体,深深一拜。
一旁的善兰琼大睁着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坠。徐月打着寒颤,失魂般倚着椅子的木腿,仿佛找到了凭依一般,将后背紧紧地贴在上面。
在徐月和善兰琼被强行带到胡府之后,窦益也慌忙骑上马赶来了武公侯府。胡王升怀中的人虽然穿戴整齐,衣下的惨烈却能在半遮的衣袖间窥得几分。撞见此景他不忍细看,偏过头去,心中复杂又悲戚。
窦益最初赶来此处是为了阻拦胡王升。胡王升让赵克拿着令牌,当着窦家全府下人的面直接押走了徐月和善兰琼,这件事要是传进宫里,怕是他的官帽都要丢了。
接下来必然会迎接圣上和太后的震怒。
因为不管怎么说,徐月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圣上的亲妹妹。他一个臣子,再受圣宠也不该如此僭越。
而且窦益也还有着私心。徐月是他婶娘,善兰琼……是他的妹妹,祖母已经将真相都告诉了他,即便离奇,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也由不得他不信。
只暗叹徐月糊涂,阿琦糊涂,竟真的能做出如此错事。
但胡王升见到他之后,第一句却是问他:你知道你妹妹现在的样子吗?
他瞬间无言,心中一震:窦瑜也是他的妹妹啊。
他不喜欢她,是因为觉得她总缠着胡王升不放,但从未想过她会被害死。来之前祖母拖着病体赶到他面前,让他不要再掺和此事时,看到祖母哀恸的眼神,他就清楚了赵克所言句句属实。
窦益看向徐月和善兰琼。
两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几乎不会说话了。善兰琼还知道哭,徐月却呆呆地只在不停发着抖。徐月衣发尽乱,全无体面,方才她被胡王升手下的将士提来府上,还没能和胡王升说上一句话,就被将士放进了前堂摆放的棺木里。
将士要合棺,她手舞足蹈地挣扎了半天,还是窦益及时赶到,才得以将她救出来。
善兰琼望着胡王升的方向,哭得不能自抑。
有堂外的风吹进来,将“窦瑜”的盖头吹起一个边角,露出新娘的样貌,司礼喉头一滚,害怕得尿意上涌,夹着腿再次高声:“二拜高堂!”
此处无胡王升的高堂。“窦瑜”的母亲虽在,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拜她,于是转身要对着空荡荡的两把座椅拜下去。
“胡王升!”有人高喝一声。
胡王升依旧深深拜下这第二道礼。
窦益闻声惊得扭头去看。见郭素穿着兵甲,靴底重重踏过院中的砖石,手里提着枪,面庞冷峻至极,正大步朝前堂走来。
他来得得急,衣袂翻飞,携着冷风进了堂中。
眸内似冰,直直看着胡王升,倏然提起枪指向了他的面门。
郭素的这支枪不知杀过多少人了,红色的枪穗震荡漂浮,枪头的血锈味儿也浸入了冰冷的空气中。
胡王升看着他,不躲不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