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瑞心中不由的一沉,笑容渐收,“儿臣若说不是,父皇会信吗?”

“你倒是好大口气啊!但倘若朕不给,你又奈朕如何?”永庆帝的目光落在宣纸上,却迟迟没有动笔,一颗心早已经千疮万孔。这些年,对谢瑞管教是严厉些,却不曾想,他会如此叛逆。

“父皇后悔了?那当初又为何心慈手软?一次次地放过儿臣,父皇,您想让儿臣痛改前非,殊不知却是助纣为虐罢了!”谢瑞心中的得意已经全然写在了脸上,嘴角带着狂妄的笑意,双眸半分的温热,继而又道,“父皇放心,既然当初儿臣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在青州暗中招兵买马,而父皇却舍不得同儿臣下手,这也是儿臣的本事。而今不过是旧事重温罢了。”

他记得清楚,自己亲眼瞧见父皇把那盏茶喝下去的,怎么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甘心,亦悟不出其中的道理。

“你没想到的,朕也替你想到了。”永庆帝说着,将手中毛笔轻轻掷扔下,月白色的宣纸上走过一道漆黑的墨痕。

“父皇,您好狠的心啊!”谢瑞嘴角露出一丝灿烈的笑意,“儿臣输了,但儿臣不服!儿臣有今日,那也是您亲手教导出来的,言传身教,父皇好计谋啊!”

谢瑞只以为已经是□□无缝,怎么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下场,好在也算不上一败涂地,他冷笑道,“无妨,儿臣有解药,死不了,恐怕要叫父皇失望了。”

说罢,目光望向一旁的剑架,眼里有花光涌动,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他早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局,输了,也要父皇一起陪葬,皇上不算孤单。

只是他哪里还迈得开腿,身体早已经力不从心,从挪动一小步,就觉得浑身有无数把尖刀刺入,疼得他几乎要失去知觉,而在奋力挪动出力步之后,扑通一声狠狠地摔跪在地,再无力起身。

“那又如何,你以为还逃出朕的手掌心吗?,”永庆帝俯下身去,“还记得太子被废之时,朕说过那句话吗?下不为例。”

浅浅一句,宛如万箭穿心。

永庆帝直起身来,背过身去,不忍再看,轻轻挥了挥手,便有早早藏匿在暗处的御林军一拥而上,将他齐齐围住。

他双手沾满了漆黑的血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永庆帝的背影,自嘲笑笑,“父皇,儿臣输了,但儿臣不后悔。”

言毕,两行热泪缓缓地流出了眼眶,神情绝望,却视死如归,可眼下,他连了结自己的力气也没有了,宛如一摊烂泥一般,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远处那个明黄色的背影,朦朦胧胧,越来越遥远。

谢珩一直在殿外静静守候着,谢瑞进去好久也不曾有动静,又生怕出事,便想寻借口进殿查看,谢弋却拦住他的去路,声音轻浅,“九弟,还不是时候,三哥好容易才进一次宫,就让他好好同父皇说说话吧……”

“七哥,可是……”谢珩心中虽然有些担忧,却也不得不退回了步子,目光也渐渐收了回来。

“九弟,这里有我在,你还是先去照顾弟妹吧……”他的心思,谢弋自然十分清楚,且从昨日父皇许多怪异的举止中,也推断出来,有大事要发生。

苏木槿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阳光热辣刺眼,她以手稍稍作挡,轻轻扶额,神情痛苦。若说方才那一摔,不痒不痛,定是假的,刚刚还无意中瞧见了腿上手上也有不少细微的擦伤,但她强忍痛苦,不想让谢珩担心。见他走近,忙装作若无其事,开口道,“阿珩,刚刚哥哥来了,可你一直在同宁王殿下说话,我便让他先领着公主走了,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谢珩轻轻挂了挂她的秀鼻,声音宛若春风微醺,“怎么会?槿儿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只是这件事,为夫也要说句公道话,杳杳这般野蛮,就该让她多吃些苦头,也好收收她的脾性。你倒好,怎么还反过头帮着她说话,就不怕她哪里气在上来,又伤你一回?”

“还疼吗?”他问,一瞧见她额头上那块渗出来的血迹,就心疼不已,剑眉紧蹙,“为夫定饶不了她!”

她忙拉住他的袖子,柔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她心里头苦,无人可诉,阿珩又何必如此苛责?说到底,倘若你能早点寻到法子,救她于深渊之中,她也不至于如此啊?”

“说到底,竟是为夫的不是了?”谢珩有些郁闷,看一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舍不得说什么语气过重的话,只是轻浅一句,“你放心,为夫答应你的,何曾食言过?”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五弟,他能有今日的下场,这一切皆拜父皇您所赐啊!若不是您对此事闭口不提,他也不会如此迫切地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您以为的保护,实则却是更大的伤害,父皇聪明一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到头来会弄巧成拙吧?”

第83章

暑邪入侵,谢珩只觉得头昏脑胀,像是要裂开一般,一想到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更是疼得不行,见她上前,忙轻轻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为夫没事,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这哪行?天气太热了,再缓缓吧……”她说着转而朝四周大喊道,“来人,快传御医……”

谢珩本想阻止,但身子发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再睁眼开时,已经身处凉爽的寝殿内,额头上传来一股凉意,身子已经轻盈了不少,先前的头昏脑胀,皆烟消云散,鼻翼之下,传来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而苏木槿见了他这般神情,忙上前搀扶去他,用手轻触他的额头,如此炎热的长夏,却没有一丝汗水,怕是早已内伤暑湿。

“阿珩,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头很晕?”她神色紧张,目光死死地盯着谢珩的神情,不曾有片刻掉以轻心。

“槿儿?”他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让打盹的小身影,轻唤了一声,起身下榻,走到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