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的情形,谢琛的近侍孙信匆匆前来,说是谢琛于午夜落水而亡,第二日的时候才被园内的人发现,从荷花池里拖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你说,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荷花池里躺了一晚上,又该多冷?”他红着眼眶喃喃自语。
却在这时,只听见外头响起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永庆帝仓促而至,在他的身后边,有几个宫女搀扶着颤巍巍的皇太后,缓缓前行,已是悲痛欲绝。在见到棺椁的一刹那,皇太后双腿一软,当场昏厥了过去。
永庆帝强忍悲痛对着身后的宫人道,“把这园子里的所有人,清点出来,一个也不能遗漏,统统陪葬!”
此话一出,那后头的宫人少不得捏了把冷汗,面如土灰,声音哆嗦道,“是,奴才遵旨。”
他看了谢珩一眼精神涣散的模样,长叹一口气道,“朕知道你难过,可”
可他也心疼啊,这孩子平日里野惯了,甚少待在自己的身边,而他作为一国之主,国事繁忙,平日里更是抽不出半分空子去陪陪他。而今再想弥补已经为时晚矣。
话音未落,起先落了泪,不忍再看,只是悄然无息地走了出去。有宫人们备了软轿子,将皇太后抬了出去。待四周寂静下来之后,她悄悄将帕子递给了谢珩,柔声道,“殿下,节哀吧!十四皇子一定不愿看到殿下如此难过。”
这样的话,虽然让谢珩的心头暖和了不少,可终究是杯水车薪,谢琛的死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缓缓转过头来,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槿儿,本王应该多留个心眼的,他还那么小。”
此情此景,令她心如刀绞,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人各有命,殿下不要再自责了……”
她轻轻牵过他的手,安放在掌心,顿了顿道,“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谢珩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的脸庞上,却在下一刻,紧紧地将她拥抱在怀里,紧紧地,生怕下一刻连她也消失不见了。
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错过,害怕失去,害怕所有的分离。
尽管背对着他的脸庞,她也知道此时的他定是痛哭流涕,于是伸出手来,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轻轻安抚。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坐直了身子,面容悲戚,语气却是宠到骨子里的温柔,“是本王失态了,本王真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拼命点点头,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一缕碎发,“我都知道的。殿下若是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邢谦这时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物件,外头用黑布包着,看不出里头是什么东西,见谢珩比先前平静了不少,这才上前将东西搁在桌案上,低声道,“殿下,孙信说这是十四皇子留下的,原想着在殿下成婚之日送上。”
邢谦说罢,低下头去,默默地站到一旁,谢珩缓缓起了身,伸手猛地将那黑布一揭,却是只小叶紫檀的鸟笼,与别的不同,这只鸟笼并没有密密麻麻框架,只有四根骨架做了个雏形,四面八方皆敞开着。一对乖巧的鸟人站在木架子上,斜歪着头,见了谢珩立马开口唤道,“九哥九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一把尖刀绞地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邢谦道,“十四皇子说,虽然身在宫廷,却也不能失去自由,所以这只鸟笼没有围栏。”
“本王记得他曾经说过,会在成亲之日,送上贺礼,”谢珩转过身来,面向黑沉沉的棺椁,缓缓道,“十四弟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你还没有亲口喊一声九皇嫂啊!”
忽然间,他有些情绪失控,拔了邢谦的长剑,就要往外走。
“殿下要去哪?”动作之快,令邢谦也吓出了一声冷汗,慌忙上前拦住,谢珩却把长剑搁在他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让开!”
苏木槿见状忙上前,朝那柄长剑缓缓伸出手去,见谢珩没有反应,便飞速夺下,扔在地上,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方才明明还是好好的,怎突然就这般模样了?
“殿下不要这样”她道,泪眼滂沱。
她也害怕啊!方才那柄长剑险些刺伤邢谦,可是再怕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也只有自己能安抚他了。若连她也置之不理,转身离去,他怕是会真的崩溃吧!
邢谦心一横,趁着谢珩不注意,抬手直接将他打晕在苏木槿的怀里,冷声道,“殿下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将谢珩挪上软塌,又盖上被子,看着他沉沉睡去,才算安心了些。二人悄悄地退了出来,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一路行至荷花池边,她突然开口问道,“邢将军,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问?”
邢谦答:“苏姑娘请讲。”
她问:“十四皇子他,因何而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