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她下了榻,走到书案的前头,才提笔就有宫女从外头走了进来,将手中一小碗汤药,轻轻放在她的面前道,“姑娘总算醒了,先前可真是把奴婢给吓坏了,太医说您之前劳累过度,并无大碍。这是刚熬好的滋补汤,快些趁热喝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皇太后一本正经地答道。

她道了谢,赶忙接过。滋补药除了气味难闻,尝起来并不苦涩,她屏住呼吸,一饮而尽,那宫女见状,收了碗,复命去了。

这一进宫就是五天,苏木槿才将所有的佛经都抄写完成,右手又酸又胀,可总归觉得心安了一些。在呈送给太后过目之后,看着她那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她觉得所有的一切也都值得了。

“是,”徐贵妃柔声答道,“且不说远的,什么成婚大事都在后头,还没个定数。不如先看看这姑娘对阿珩是不是一心一意的?愿不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倘若臣妾输了,便去寺庙里烧香礼佛三个月,倘若母后输了……那……”

虽然是开个玩笑,但总归要顾虑着尊卑。太后也是个爽快人,听她这么说,越发想证实自己心中所想,便也脱口而出道,“倘若哀家输了,便抄写一百卷法华经。”

“此话当真?那母后可千万别反悔啊!”

徐贵妃听得出她话里的怨气满满,更多的是心有不甘,毕竟阿珩自小和她亲近,最得她欢心,眼看着这块手心宝就要被别人抢去了,能不心塞吗?

“母后,臣妾知道您为何如此厌弃她,不过臣妾倒以为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一来圣上并未下旨赐婚,况且谁也说不准,阿珩对她是不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哪天腻了烦了,也是有的,二来即便是圣上真的下了赐婚圣旨,那也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哪里会出什么乱子?不过臣妾倒觉得,这姑娘品行不错,生得也讨喜,阿珩的性子母后最是知晓的,他不会看错人的。”

徐贵妃笑而不答,只是走上前替她轻轻地捏着背,动作轻柔温婉。

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不对劲,自己原是叫她来抄写佛经的,又不是叫她来享福的,何况昨夜晚膳也好好招待,不曾为难她。

“不过是往粥里加了点安神药,她抄写了一夜的佛经,身子哪里受得住,算不上什么苦心,更也不需要她懂。”徐贵妃说完,眼底浮起了一丝心疼,随即很快褪了下去,转身往太后的寝殿去了。

皇太后素来消息灵通,才知晓此事,便见她来了,神情不悦,板着一副面孔,冷哼道,“不在书房好好陪着人家用膳,跑来哀家这做什么?若是想替她求情,哀家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份情面哀家不会给你。今日哀家不磨磨她的性子,指不定往后还要翻天呢!”

见此情形,徐贵妃倒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同一旁的宫女道,“若是她醒来问起,只说已经找太医瞧过,晕厥是因为劳累所致,并无大碍。”

皇太后摇摇头,无奈道,“哀家是越老越看不通透了,还以为你同哀家的心思是不谋而合,哪想竟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她蛊惑了去,神不知鬼不觉的,着实气人。”

“瞧瞧,这说得是什么话?胳膊肘往外拐,越发离谱了,”皇太后一脸不悦,“你且说说,何以见得她品行好?若真叫她嫁给阿珩,怕才是真的作孽呢!”

“赌什么?”皇太后眉头一皱,“如今越发没个规矩了!倘若哀家不同你走这趟浑水,倒显得哀家小家子气了,少不得叫旁人笑话了去。你且说来听听。”

“母后别不信,臣妾不如跟您赌一把?”徐贵妃信心满满道。

昨夜她吩咐宫人在外头偷偷盯了一整晚,原以为她会偷懒,敷衍了事,哪想一晚上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徐贵妃知道她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忍不住浅笑出声,安抚道,“母后息怒,臣妾不过是看着她饿了一整夜,给她送些吃食罢了。这些佛经往后都是要拿来供奉的,咱们就算怠慢了她,也不能怠慢了菩萨啊!”

“你这话,我听着倒有几分受用,”皇太后压了压心头闷气,细想了想又道,“可说到底,还不是优待了她?”

正要离开慈宁宫的时候,有个宫人匆匆忙忙从外头跑了进来,喜气洋洋道,“太后娘娘,晋王殿下的书信到了。”

才走出宫门的她本能地回头望了望,只因自己已经动身,万万没有再折返的道理,只是恋恋不舍地从书信上收回目光,特意放慢了步伐,期盼能听到太后的只言片语。

这封从青州加急而来的信笺,也让皇太后春光满面,喜不自禁,迫不及待地接过,打开信笺。可哪想才看了短短几行字,便叫她郁闷不已。

信是报的是平安,这让皇太后安了心,可后半封信,竟有的没得扯了些不中听的话,多半又是与苏木槿有关,她哪能不气?简直是心悦诚服。身在青州,心在长安,唯恐不能随时将这小蹄子带在身边,皇太后觉得头昏脑胀的同时,也是无可奈何。

大概是察觉出山雨欲来的架势,苏木槿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匆忙出了宫门。回去的马车上,她心中也是疑惑不解,为何皇太后方才会是那样的神情,但可以肯定的是谢珩应该平平安安的,并无大碍。

她才回了府门,便有苏灵兮从里头迎了上来。自从和相国府订了婚约以后,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穿得越发招摇了些,恨不得连走路都要横着。

苏木槿被传进宫的消息,她早已耳闻,不过听风就是雨,并不知全貌,又见苏木槿神情寡淡地回来,便胡乱猜测,这五日怕是没少被皇太后训斥,心中偷乐,走上前道,“听说姐姐前些日子被太后娘娘召进宫去了,怎么今日看起来,姐姐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苏木槿并未理会,只是绕过她,径直往前面走去。谁知苏灵兮是个不识趣的,厚颜无耻的追了上来,“姐姐别急着走啊,妹妹昨儿个听见一点风声,是关于姐姐的。姐姐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嫁去相国府了,往后你我姐妹定是聚少离多,这也是妹妹唯一能为姐姐做的了。”

苏木槿停下脚步,没有回话,只当视若无睹。

“妹妹听说,皇太后和贵妃娘娘因为裴世子的事,似乎对姐姐有些成见。我自然是信姐姐的,可这样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妹妹以为,长安城内那么多富家公子,姐姐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晋王殿下,和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过不去呢?即便是殿下再喜欢姐姐,可自古以来忠孝为先,姐姐不如早做打算,何必自讨没趣呢?”

苏木槿浅浅一笑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便是身处寒潭,也用不着你一个泥菩萨来提点,收起你假惺惺的嘴脸,安分守己一些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