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有一点素黑的薄纱映入眼帘。

入春的风吹拂着那寸薄纱,衣角泛起一丝涟漪来。

谢瑜忽然定住了,她慢慢抬头,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只觉得面上烧了起来,有些僵硬地伏身行了个万福礼:“三哥哥。”

王氏的尾音才刚落下,侧身过来。她不用抬头,余光便看见了风中一袭广袖而立的卫怀柔。

卫怀柔轻轻侧眸,看了一眼盯住他的王氏,慢慢笑了笑:“大夫人。”

自从长女谢安把眼前这个模样疏淡出众的少郎领回来后,王氏便没有听到他按着礼数喊过自己一声“母亲”。

这不重要,只是王氏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种拐角没人的地方。

王氏的脸有些烫,勉强笑着道:“三郎怎么会到这儿来?”

谢瑜涨红了脸。

距离卫怀柔进府,她只看到过他两次,一次因为生气没看清,这是第二次,这样近得看,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哥哥美极,只是眉眼间轻描淡写地就像是画上的留白。

倘若笑起来,那该是惑人的。

可没有人想要获得她的好感。

他不作回答,低低垂眸,扫过低头不语的谢瑜和笑容僵硬的王氏,与两个女人擦身而过。

谢瑜有些怔忪,却看见卫怀柔的目光好像落在了她帕子上,入耳却听到一句浅薄泛着凉意的话。

“这药多喝了……是会堕胎的。”

她猛然低头去看手里的帕子——那方帕上洒落了星星点点的棕褐色药迹。

帕子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又被泛着寒意的风卷走,飘落在了还漂着一层薄冰的池面上。

谢瑜的药有一大半都倒到了谢安的衣裳上。

大半片的衣襟都湿了,还有染上了浅褐色,药汤穿过衣衫渗到了肌肤,黏糊糊地挂在身上。

谢安回到自己的院内,解下身上的衣衫挂到架子上。

衣衫尽褪。

她抬腿踩进装了沐浴水的木桶里。

水波荡漾开来,涟漪缓缓推到谢安胸前,她随手选了一块放在木桶边架子上不知什么味儿的皂角,轻轻抹到身上。

立刻有大片白色如云般的泡沫散了开来,浮到了水面上。

谢安闭眸,将身子轻轻往桶底坐了坐,让更多的温水能够浸泡到身上。空气里晕开一层淡淡的混合着皂角香味儿的水汽,雾蒙蒙的。

还算是早晨,清扫院子的婢女都已经干完了活,屋子里外静悄悄的,没有多余的声音,倒是很容易将心静下来。

忽然窜进心中的却是卫怀柔唤她的那一声“姐姐”。

谢安慢慢蹙了蹙眉。

还未坐多久,沐浴隔开的小屋忽然被打开,绣云进了半个身子到屋内,快走几步到隔着挂着衣衫的屏风,还被地上的湿气滑了一下。

谢安转过头去,挑开黏在身上的湿发,笑了下问:“怎么这样急?”

“大姑娘。”绣云看着屏风后那道纤细的身影,又急又喜,“外头的风向又变了……荣国公府的郡主站出来,说大姑娘退婚是因为崔家不检点,想要享齐人之福,那些旁的碍于荣国公家的权势,这会儿可都闭了嘴了,倒是把崔家给急疯了。”

绣云急冲冲地跑过来为的就是说这事,可屏风后的大姑娘平静地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事一般,仅是笑了笑:“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