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柔忽地收了目光。

风月一颤,低头咬牙将后面的事也一块说了:“还有,……华妃娘娘如今在冷宫,得了肺疾,太医说大概是不行了,她还想再见您一面。”

“如今朝政我插不上手,给史太傅送封信,念在往日我赌他会帮我。”卫怀柔面无表情。他觉得有点冷,该进屋了。

风月愣了愣:“大人是不是要进宫去看一眼娘娘?她至少是大人的养——”

身后的卫怀柔忽然转身,纤软的长睫宛同蝶翼一样颤了一下,已经变得冰冷的手指压在风月嘴上,旋即松开:“我是她嘴里的罪恶东西,天生不吉……现在想要巴结我的人是她,当年救我的人怎么不是她?”

卫怀柔的嗓音素淡,被风一吹便消散了。

风月一下子不知该不该说,紧紧握拳:“娘娘说您要是不遵,您还留在京城的消息便会不保。”

卫怀柔饶有趣味地笑了。

他忽然想起来几年前,那个女人拉着他的弟弟,含着笑意却装着满是担忧和恐慌,两三句话,他便成了天生不吉的恶鬼。城门在他身后紧闭,那些笑脸变成匕首,追着他,却不让他死。

日日做梦都是那句话。

怨念太重,克死所有人的恶鬼。

风月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眼底惹上一点如同谢安当年在雪地里看见他时那样的猩红。

“她作孽,”卫怀柔忽然偏了偏头,夹在耳后的乌发落了下来,“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伸手,轻轻又小心地扶起那株被雨打得弯了,还掉落了许多花瓣的腊梅花枝。

他忽然放轻了声音,声线也变得轻软下来:“华妃娘娘不听话,闭了眼才能乖顺些。”

风月陡然抬头。

卫怀柔已经放下本来挽着的袖子,慢慢走进了屋。

……

屋内还残留着她身上点点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他没有脱衣便躺上了榻。

梦见的是已经四五年前就再未梦见的东西。

后来不知道是拽住了什么,那些笑着哭着拉扯着他的可怖脸庞才消失殆尽,最后变成了一句平静温软的——

“小公子莫怕。”

醒来的时候,他才看到一直紧紧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是那方绣着一株兰草的方帕。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卫怀柔那句“好眠”的缘故,谢安这一觉比平时睡得都要踏实,醒来的时候已经响起了院内丫鬟们扫地时扫帚刮擦过地面的沙沙声。

绣云见她醒了,拿来了已经烫了两三次的毛巾,替她梳洗着衣。

今日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谢安只随意穿了件藕丝琵琶衿上裳,外套四喜如意云纹锦缎衫,挑了支玛瑙珠钗插在发髻上。

她穿得素,却越发显得面如皎月,软玉温香。

“大姑娘今日面色真好。”绣云在铜镜里看着谢安,笑着道。

谢安望向铜镜里眼如秋波的人儿,才注意到今日的气色似乎比往日都要好些。

按常理说,昨日她淋了雨又没来得及及时沐浴更衣,甚至连晚饭都未曾用过,今日即便不是低烧,也应该多多少少染上点风寒。

谢安低头看了眼放在铜镜边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