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收了收自己的怨气, 微笑着道:“立太子一事, 确实是委屈了泽儿。”
淑贵妃挑眉, 略过他虚浮的脸,心毫无波澜:“泽儿他是个没福气的,哪里能跟太子殿下比?”
这些日子下来, 嘉元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还看不清吗?
废太子临死之前毁了她的脸, 嘉元帝便把这些年的夫妻恩义弃之如履, 见也不愿意见她。
后来她抱着复宠的希望求医问药, 得了回春居士的施救,好容易治好了脸上的疤痕。去因为在御前的一次失言, 被嘉元帝冷落至今。
难道就因为他今日,对自己好声好气地说了一句话,自己便要因为这所谓的天子恩泽感激涕零吗?
不, 不会了。
从今日她踏进这个门,便再也没有打算收手。
满头朱翠,美艳夺目的女子不动声色地朝床上的老皇帝靠近了两步,顺从地倚在嘉元帝身边为他轻轻揉肩。
嘉元帝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爱妃,你与泽儿,这些年蒙朕雨露恩泽极多……”
啪……
雨、露、恩、泽。
好一个雨露恩泽。
淑贵妃只觉心那根弦被彻底崩断,贴在嘉元帝肩膀之上的手猝然停下。
偏偏嘉元帝恍如不觉,继续滔滔不绝地跟淑贵妃回忆自己的天子恩德。
她俯在嘉元帝身后的身子微微挺直,无声无息地取下了自己的金丝甲套,拿自己柔软的指腹,缓缓摩挲了一下蜀锦微凉的触感。
我受够了。
所以……
你,去死吧!
谁稀罕你那自以为是,令人作呕的恩德?
若非先帝仅有一子,你投了一个好胎,这皇位会落在你的手?
得以让你坐在那龙椅之上,昏聩二十年?
还给了你那点子不知所谓的自信,真的以为自己是千古一帝起来。
我告诉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只配被贺氏的列祖列宗骂为不肖子孙,下入十八层地狱为你的所做所为赎罪!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扯过那一方宽阔的迎枕狠狠盖住嘉元帝浮肿青黄的脸,死死按住他不断挣扎的四肢。
病无力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这个破釜沉舟的疯女人,随着氧气渐渐减少,嘉元帝从未感到过死亡是如此的临近。
使得他一下子便忘记了那些天子威仪,双手疯了一般,试图代替自己被死死按住的口鼻,发出一些声音朝殿外的奴才们呼救。
二人拼命挣扎之下,淑贵妃带来的食盒终于不慎被带倒,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坠地声。
殿外耳朵好使的小太监骤然一个机灵,小跑着朝守着殿门的吴全德请示:
“大总管,奴才听见这里头有些声,咱们是不是……”
吴全德半耷拉着的眼皮一撩,泛着凉意的目光剐过小太监,好似没听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