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捧砚有口难言,他也不想拦着夫人,只是侯爷在里头作甚,他心里一清二楚。那一桌子满满当当、乱七八糟的物什,不给侯爷争取些时间藏住了,他这个金牌长随也算是干到了头。
要知道,因着主子爱面子,不愿被侯府的厨娘聊八卦,这些食材可全是捧砚自个儿背着他娘,从自家灶台上偷来的。还不晓得侯爷给不给报销,他才不愿被主子打发走呢。
幸而简祯没有那自来熟的习惯,被拦下倒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地等着卫枢来开门。
卫侯爷也没让妻子久等,急匆匆把那些碟子一收,拉开门又是一番虚假的波澜不惊,从容淡定。
“阿祯进来罢。”
简祯依言入内,一眼掠过卫枢空空荡荡的书案,暗道怪:这倒是与便宜丈夫兢兢业业的画风不相符?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哪一次进醒事堂,便宜丈夫不埋头与案牍之?
卫枢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子,试图掩盖方才自己偷摸研究食材的蛛丝马迹,努力岔开话题:“阿祯有甚么事?”
简祯从善如流地收回目光,她也不是那爱管闲事的人,当下回归了正题:“侯爷可记得宛姐儿生辰便要来了?”
“记得记得。”卫枢暗自松一口气,往年自有仆役提醒,总归一份生辰礼是不会少了那几个小萝卜头。
“过往几年,妾对几个孩子有所失职,他们的生辰都过得潦草。只希望如今补偿他们,还不算晚。我是来请侯爷给宛姐儿备上一份生辰礼物,也让宛姐儿高兴高兴。”
她顿了顿,复而补充道:“无须多名贵的,只望侯爷亲身挑选,尽心就好。”
这……
他暗自思量,墨色的眸子悄然扫了一眼藏着食材的柜子,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这学做点心成与不成,全看妻子吃不吃这一套。而今借着宛姐儿的生辰,悄悄妻子的反应,倒也不坏?
卫枢拿定了主意,信誓旦旦:“我定会用心准备,阿祯放心。”
简祯对他这突然的和颜悦色颇为不适,见事情已经交代明白,也不打算多留,客客气气地向便宜丈夫告退,撑着油纸伞施施然回了得意院。
卫侯爷长眉微蹙,卷翘的睫毛像被缠绵的春雨打湿了一般,略带委屈地看着妻子渐渐走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不是个消沉的心学派,沉寂了一会会又恢复了斗志,埋头与自个儿呕心沥血的《卫氏食经》去了。
……
三月十三。
卫枢潜心钻研了几日,终于勉勉强强掌握了几样简单的点心。只可怜捧砚,不仅每日晚间要偷摸地把侯爷领回家下厨,还得每日把主子那形怪状的成品吃个干净。
自己闺女过生辰自然不可轻忽,卫侯爷特地挑了最为自信的云片糕,悉心摆盘之后送给了卫宛。
卫宛:……
她端着爹爹这一叠所谓亲手做的糕点,心情是崩溃的。
上好的云片糕色白如雪,点胭脂,红如桃花,微糖做馅,淡而弥旨。
只是她爹这一盘,显然是膳房的呆笨学徒做出的残次品,千层起酥没有,胭脂晶莹没有,软趴趴的一团,让前世见惯了好东西的皇后娘娘毫无食欲。
看着爹爹暗含期待的目光,皇后娘娘破例给了个面子,捏起一小块儿,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她顿时直觉小脑袋嗡嗡的,无情地向传递一个信息:齁。
甜的发齁!
卫宛闷头给自己灌了口茶水,可算顺下去了这块糕点,只是这夸赞厨艺的场面话,她怎么也张不开口。
小姑娘诚恳地看着她爹:虽不知道您哪里魇着了,但真的不建议您再祸祸云片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