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棺木里躺着早没了生息的妹妹,林姨娘的兄嫂俱都跪在蒲团上放声大哭,口里念着“可怜的妹妹,年纪轻轻便去了”之语。
简祯静待他们洒泪痛哭了一场,命岑妈妈扶起两位坐下,这才开口:
“林姨娘因为侯府诞育子嗣,年纪轻轻便去了。那日林姨娘血崩,请来的大夫用尽手段也没能把人留住,府上上下下都极是心痛。不料事后,大夫竟私下禀告我与侯爷,说林姨娘是被奸人暗害,了藏红花,才血崩不治的。我身为侯府主母,深觉自己对不住林姨娘,有失察之责,也绝不允许府有奸人躲藏,一定会把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坐下的林姨娘兄长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身着锦袍,留着两撇山羊胡子,听说是早年也是了秀才的读书人,但近十年屡屡不第,家门蹉跎。
他抿了口茶,板着脸道:“舍妹横死,侯府自然要给我林家一个交代的,否则,休怪我状告平宁侯府仗势欺人。”
林氏的嫂子不待简祯开口,便义愤填膺地嚷了起来:“这摆明了是有人要害我妹子,你们侯府,要怎么赔这一条人命来!”
林氏的大哥也一同帮腔,两人七嘴八舌的闹起来。
“我可怜的妹子呀,为这黑心的侯府生儿育女,为奴为婢,还要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就是!我林家也是书香门第,今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必要告上衙门去。”
“你们侯府家大业大,不好好赔偿,我们绝不罢休!”
简祯惊了,她着实没见过这样的亲人,妹妹死了竟也不追究凶手,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想讹诈侯府一笔。
原谅她孤陋寡闻,真是怪不得林姨娘养成了如此胆小卑怯的性子。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眼下当以查彻凶手为重。”
林氏嫂子眼珠一转,不服的喊着:“什么凶手?你身为当家主母,如此推诿,我看你就是凶手!”
“你出身名门,便以为我林家会怕你吗?我可告诉你,沾上谋害妾侍的罪名,你也要被休弃。倒时候成了下堂妇,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还是乖乖赔钱了事!”
卫宛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堂下一脸市侩的舅舅舅母。
前世他们每每向她哭诉,是嫡母不愿为林姨娘请大夫,生生拖死了林姨娘。
她自然是相信舅舅舅母,加之嫡母善妒,没少磋磨她。她一直把嫡母当杀母仇人恨着,后来得知因幼时未能好好调养加上常年积劳,自己没了做母亲的可能,更是恨不得把嫡母抽筋扒骨。
而今,前世待她亲热的舅舅舅母竟在嫡母面前露出如此市侩的面目,根本不管林姨娘的死活,看起来竟只想讹诈一笔钱财?
卫宛深知嫡母是什么脾气,她骄纵易怒,坏得明明白白,是绝不肯任人讹诈,吃这个哑巴亏的,必定不会如林家夫妇的意,乖乖奉上钱财。
莫不是……
卫宛心念一转,难道是舅舅舅母讹诈不成,故意在她面前污蔑嫡母?
还是当时苟延残喘的齐王妃知晓她与嫡母不睦,故意引她与嫡母,与嫡母母家简氏,甚至与平宁侯府相斗?
她一时不愿意承认,难道她错怪了前世的嫡母不成?
卫宛一时之间心续不定,一面是前世,嫡母永远趾高气扬的磋磨她,一面是面前舅舅舅市侩的丑态,林林总总,在她的脑子里纠缠不清,恍惚间感到嫡母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冷肃:
“林氏长兄,你也是读书人,当知科举不易。我平宁侯府不敢说在举业上能成就谁,但断绝一个人的科考之途还是容易的。
就算你自觉科考无望,开始没皮没脸了起来,但我听说你家的儿子也是苦读数年,今年初次下场。你们要是诚心得罪我平宁侯府,我也不介意叫你们世世代代科举无望!若是到了求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也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氏夫妇气得噌得站起:“毒妇,你敢!”
“呵,你们可以试试我敢不敢,谁知明日两位的爱子会不会断手断脚,错失院试?”
她原是想重金抚恤林家,但这两人,怕是根本没把林姨娘放在心上,故意前来讹诈。既然这二人上门要做泼皮无赖,那她也不必讲理,多废口舌了。
简祯悠悠的饮了口茶,正色道:“林姨娘于侯府有功,我自是不会亏待她,明日停灵满三日,必定厚葬于平宁侯府宗族祭田。至于藏红花一事,也必定严查,以正府规。当然,我也不屑于去做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岑妈妈,取二百两银子来,当是给林家的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