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几十个时辰,他还要等那么久。
顾惜惜靠在罗氏身上,强忍着眼泪,回忆着梦里的情形,只觉得心里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他不会有事的,她梦见了他,他不会有事的!
东海之上。
海浪翻卷,天低云黑,一艘小船无声无息地驶近孤岛,在一片巨大的白色礁石间抛下了锚。
岛上没有一丝绿色,全是白色的砂砾岩石,嶙峋的岩石间藏着一座铁牢笼,笼用锁链锁着一个黑衣人,正是魏谦。
船只停稳,时骥一跃而下,迈步走向牢笼,隔着铁栏杆向魏谦笑着说道:“魏统领,想好了吗?现在愿意交代我娘的下落了吗?”
除夕夜顾和偷袭濑虾岛,原本是稳操胜券,不料战到一半时骥突然率援军赶到,前后夹击顾和,顿时扭转战局。
原来时骥一直潜藏在东海,暗窥探顾和的举动,猜测到他会偷袭之后,便决定趁江则与顾和斗得两败俱伤之时,跳出来坐收渔人之利。
当天的情势果然正他的下怀,顾和负伤落水,魏谦下水相救,时骥立刻吩咐麾下的水鬼将他缠住,魏谦本来就不擅长水战,力竭后被大浪卷走,水鬼顺着洋流一路追踪,最终找到昏迷不醒的他,囚禁在这座无名小岛上。
而时骥率军登上濑虾岛,将岛上剩余的江家人马收为己有,从此盘踞海上,与江则分庭抗礼。
他囚禁魏谦,目的一是要牵制顾和,给自己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第二,就是为了从他口得到杨氏的下落,只是关了这么多天,魏谦一直态度冷淡,反而弄得他骑虎难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魏谦抬头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只要你回京投案,杨夫人自然无事。”
时骥笑了下,道:“魏统领是个聪明人,就算不念着自己,也该念着惜惜妹妹,她此时必定牵肠挂肚的,说不定人都要消瘦憔悴了,魏统领何不痛痛跟我说清楚,我立刻放你走,魏统领也就能回京去见惜惜妹妹了。”
魏谦一听他提起顾惜惜,脸上神色一冷,盯着他慢慢说道:“时骥,上次你动她的结果是什么,你应该还记得。”
上次若不是他早打着潜逃的主意,提前把底下的联络点都收拾过,只怕就要被魏谦一打尽了。时骥也知道他的手段,脸上的神色不由得郑重了几分:“魏统领,上次惜妹妹出事,我事先并不知情。”
魏谦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时骥关了他这么多天,看情形也知道他不可能交待,想了想又道:“魏统领,我深受皇恩,无意与朝廷作对,只是眼下江家并不是我说了算,等我放开手脚归拢了江家的烂摊子,陛下和公主必定会知道我的一片苦心。”
他转身向船上走去,道:“魏统领,我也不跟你为难,你回京之后,还请把我的苦衷告知陛下,告知公主,就说东海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再掳劫我朝的船只百姓,请陛下和公主放心。”
魏谦道:“驸马若能说到做到,令堂自然会安然无恙。”
时骥背对着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有公主在,相信我娘不会受委屈。”
他跃上夹板,这才把钥匙远远扔出去,只好丢在牢笼跟前,大笑着说道:“魏统领本事过人,肯定能拿到钥匙脱困,岩石间藏有食水,足够一天食用,想必以魏统领的能耐,一天之内,也该想到办法离开这个孤岛了。魏统领,今日一别,恐怕是后会无期,各自珍重,代我向惜妹妹问好。”
小船悠悠离岸,时骥眼看魏谦拖着镣铐伸手去够那串钥匙,越发觉得好笑起来,魏谦竟然也有落在他手里的一天?不觉起了火上浇油的念头,想了想高声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魏统领,当日你第一次前往泥丸岛时,惜妹妹帮我装病拖住你一天,所以我才有机会提前筹划布置,使你无功而返。”
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魏谦打开了牢笼,踩着岩石几个起落,竟是要追船的架势,时骥吓了一跳,一把从船员手里夺过船桨,用力划了几下,大声道:“走!”
小船加满了力,箭一般地蹿了出去,时骥刚放下心来,忽地一块大石咚一声砸在甲板上,砸出一个小坑,船员们手忙脚乱去堵,时骥回头一看,就见魏谦站在冰冷的海水里,面色冷厉,弯腰又去搬动旁边的岩石。
这个疯子!时骥指挥着小船飞速向前,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么记仇。”
天色越来越暗,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一阵阵冷白的水花,时骥的船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魏谦慢慢走回岸上,胡乱拧了拧衣袍的下摆,在一块白色岩石上坐下。
抬眼四望,除了无边无际的海水,就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天与海之间,孤零零的,只剩下他一个。
魏谦站起身来,绕着海岸,仔细勘察着地形,寻找离开的办法。没有船没有桨,四处只有光秃秃的岩石和沙子,不要说树木,连野草都没有一根,除非生出双翼,否则,根本不可能离开。
魏谦回头望了望海面,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声,惜惜。
总会想出办法来的,她还在等他,他必须回去。
到第三个黄昏时,时骥留下的食水一丁点也没了,魏谦拿着空空的水囊,下定了决心。
再待下去,也无非是饿死渴死,不如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