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案后太师椅上的荣亲王,凶狠的虎目尽是慈爱,拿着小人书正在给坐于书案上的两个小孙子讲《砸缸》的故事。
听说老七来了,示意守在一旁的乳母将两个小孙子抱去后院。吩咐管家放人进府,垂首继续翻看小人书。
走进紫英堂书房,贤亲王差点没认出荣亲王,不客气地来到对面坐下,打量起人。
荣亲王抬眼望向老七:“还没死呢?”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因着年岁相差无多,贤亲王与荣亲王在未出宫建府时,走得尤其近。只后来入了朝堂就没那么纯粹了,日渐疏离。
“本王是在说你,”荣亲王将手里的小人书丢在书案上。
“嘁,”贤亲王笑之:“本王很好。”
“你不好,”荣亲王板着脸:“我养在缅川的私兵已全被皇上收走,并入了南千门大营。”
笑意凝冻,贤亲王心怦怦跳动着,腮边的髯须挡不住皮肉的抽搐,微微眯起双目:“你认输了?”
荣亲王扯起嘴角:“不是认输,是看不到活路我投诚了,”放下了心宽了,两眼也跟着变得清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望进令他羡慕的那双凤目。
“老七,你我都一样,拖家带口。所以必须要权衡清楚,别被一己私欲蒙蔽了心智,推子孙后代上午门外的断头台。”
贤亲王心大震,是什么让老九说出这番话?
多年执念,荣亲王不以为自己短短几句话就能绝了他的念头:“看看凌庸墨是怎么对恪王的?徐氏一顿膳绝了恪王的嗣,你不会也想要这结局吧?”
“老九,”贤亲王沉目:“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还是那么精!荣亲王长叹一声:“去年八月,杨嵊无诏归京,你知道吗?”
杨嵊?贤亲王紧敛双目。
“皇帝知道,就连镇国公去齐国将军府都是皇帝属意的,所以……还要斗吗?”荣亲王后仰,倚靠着太师椅背。
呆坐足有半盏茶的工夫,贤亲王眼黯然,手撑着书案起身,扯起嘴角自讽道:“费尽心思吃进去,现还得吐出来,瞎忙活一场。”
“明白就好,”荣亲王半阖着眼:“银子填了,你我这样的身份只要不造反,翻出多大的罪也至多是降爵。皇帝照样得好吃好喝地养着宗室,”话头一转,变了调,“可若是被杨家钻了空子,凌庸墨顶得住还成。顶不住……”
那结果不用言明,贤亲王也知道。
以前还以为西北动了,他就有机会。现在看来却是太天真,单从凌庸墨能知杨嵊无诏归京之事,便可断其之能远胜杨嵊。
送走了老七,荣亲王拉开了书案右手边的屉子,从取出那本被翻旧了的《圣言》,打开到页,上面记录着他在缅川银矿的位置。
既然都投诚了,那也不在乎这点了,反正他不能再开采。
皇帝到坤宁宫时,皇后正在用鱼汤,瞥见一抹明黄,抽了帕子摁了摁嘴角起身迎上去:“您来怎么不让范公公唱报一声?”屈膝行礼。
“你现有身子多瞌睡,朕也怕扰了你歇息,”拉着人来到桌边坐下,皇帝也不嫌弃拿着皇后刚用过的调羹,舀了碗里的汤尝了一口,点了点头示意宝鹊:“给朕也来一碗。”
“是,”宝鹊将小陶罐里剩下的汤全倒进了碗里,送至皇上面前。
天乙按规矩上前查检。
“臣妾刚去慈宁宫看过了,”想到最后的那番试探,李安好凝眉不知该不该讲。
“怎么了,”皇帝抬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
李安好看向皇帝:“你有没有觉得陈氏元音远嫁……”
“你是怀疑她宫嫡出的身份?”皇帝接了天乙奉上的调羹。
原来皇上也生疑了,李安好没了顾虑:“您见到陈元音什么感觉?”
喝了一口汤,皇帝享受得眯起双目:“像花房里精心养着的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