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都数不清她有多少个夜晚是被噩梦惊醒,好在一切都将过去。
“安好很好,”她记事早,知事也早。记得幼时母亲带她回燕府,三个舅母都会与舅舅们争抢着抱她。那时外祖还在,她总是故意被外祖的一块龙须糖骗走:“安好让你们担心了。”
周嬷嬷用帕拭去眼泪:“大夫人,这日头有点烈,您和表小姐还是进屋里叙话吧?”
“瞧我,”景氏笑了,拉着安好走向堂屋:“沈丫知道你要来,前两日就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膳食了,”进了屋,“都是你爱吃的。”
站在门口打帘的沈嬷嬷今日也高兴:“奴婢炖了元宝鸽子汤,小青叶拌虾仁做馅,包了水晶饺。还有表姑娘最爱吃的麻鸭,早蒸上了。”
挨着舅母坐到榻上,李安好难得露了小女儿的娇态,将头靠在舅母的肩上:“您别再往下说了,我这口水都出来了。”
“你呀,”景氏抬手戳了下安好的额:“五年前,我离京时有意让沈丫去服侍你,你倒好一口给回绝了。”
这怎么能要?沈嬷嬷可是大舅母自娘家带来的。李安好抱着她的右臂:“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是女子,但却好君子之风。”且大舅最喜食沈嬷嬷做的臊子面,她可没脸真留下沈嬷嬷。
“还君子之风,”景氏帮她理了理散下的几根碎发:“沈丫的大闺女宝鹊,你也见过,手艺也学出来了,不输沈丫。这次你回伯府将她带上。”
李安好闻言不禁挑眉,确实心动:“宝鹊愿意吗?”
沈嬷嬷祖上是前朝专给后妃看病的女医,擅长用各种药膳调理妇婴身子。后因牵扯进一桩祸事,全族被贬为奴由司人府发卖。朝代更迭,对女子的约束是愈来愈繁重,而今擅用药膳调理身子的女医是可遇不可求。
景氏粲然一笑:“宝鹊幼时可是吃了你不少糖,她一心就想跟你过甜丝丝的日子。”
这时沈嬷嬷默默地退出屋,不一会领着个圆脸姑娘端着汤盅进来:“表姑娘,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丫头,您若是不嫌弃,便带在身边使唤,”盛了两碗元宝鸽子汤小心地放至炕几上,“她除了馋,没其他毛病。”
听了话,宝鹊也不等安好回应,便步走近磕头:“奴婢定伺候好姑娘。”几年没见,姑娘长得跟她想象的一模一样,既漂亮又精神。
安好乐了,这丫头也没怎么变,脸圆圆的,长得真喜庆。下了榻,亲自去扶。
“起来。”
第15章
看着自家那傻丫头笑嘻嘻地站到了旬大姐身后,沈嬷嬷眼闪过晶莹,可算是如了她的愿了。不过这块心头肉跟了表小姐,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抽了帕子摁了摁眼角:“午膳还要有小半个时辰,大夫人和表小姐先用些元宝鸽子汤垫一垫肚子。”
“辛苦您了,”安好得了一宝,心情美得不行,面上的笑压都压不住,不再挨着舅母,坐到了炕几的另一侧。
景氏见她高兴得像是得了条肥鱼的小猫,不禁笑着轻轻摇了摇首:“我记得宁诚伯夫人身边只两个嬷嬷,四个一等婢女。”
这话一出,安好便知大舅母在想什么:“您放心吧,宝鹊的月例从我私账上走。”伯府里的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她可不会因着这点,落下不敬长辈的话柄。
“你清楚就好,”景氏拿了调羹,尝了一口奶白的鸽子汤,醇厚之带着股清爽,味道鲜美极了。
见舅母拿了调羹,安好才开始动作。这元宝鸽子汤里还可见黄芪、枸杞,但闻起来却没什药味。
“这鸽子是正宗的扬城白鸽,肉嫩又滋补,”沈嬷嬷刚已细观过表姑娘的面,气血充盈、神清目明,全无体弱之象。老爷和夫人可不用担心了。
景氏咽下嘴里的汤,点首认同:“确实不错。”
安好笑着抬眼,正好瞧见舅母额侧隐露的两根白发,心突然酸疼,一直爱护她的人终将老去。口的汤没了味道,嗓子眼也跟着发堵,只是面上仍然带笑,他们希望她活得怡然。
看着外甥女连汤带肉全吃完了,景氏才放下调羹,接过周嬷嬷递上的温水漱口。
宝鹊利索地收了碗筷,跟着娘亲退出了堂屋,她还要拾掇私己。
将擦嘴的巾子给了周嬷嬷,景氏也不跟自家女孩儿绕弯子,直接问了:“我听你周嬷嬷说,宁诚伯府老夫人要归府了?”
安好点首:“就这几日了,大舅母可是要问二房安馨的事?”
问一个不相干的闺阁姑娘作甚?她又无意予人说媒,摆手示意房伺候的丫鬟都出去。周嬷嬷和旬嬷嬷也未留下,二人守着门。
见状,安好知舅母是要与她说贴己话,便收敛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