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子道:“一阵子是多久?”
柳梦轻轻笑了下:“不知道,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又有什么所谓呢。”
何梅子沉默了,忽而握紧她的手:“我留下来,和柳将军好好谈谈好不好?他不是想要一个高官厚禄的女婿?我……我去考科举,好不好?”
柳梦却摇头:“傻。他要的不止是一个高官厚禄的女婿,他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女婿,一个听话的女儿,一个哪怕他常年不归家,也老老实实守在家的家人——比如我逝去的母亲。”
走过来的沈柔正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而何梅子则蹙眉:“伯母是他的妻子,愿独守空房等着他也就罢了,你却只是他的女儿,你有自己的人生,纵使父上生养之恩,他又凭什么要你如此‘听话’?——不,他连生养之恩都没有,生你的是伯母,养你的也是伯母,他在你长大这十数年来,可有见过你几次?同你说过什么话?就算是对柳若,他也只不过当她是个好士兵,哪里有当她是个女儿?”
何梅子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柳梦则劝慰道:“别生气。总归我遇到了你,以后一切都有希望了。”
何梅子闻言心安,却又无奈,最后道:“我看我还是留下来罢,让我跟将军好好说说,实在不行,叫他全都冲我来,别这样囚着你!”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柳梦忙道:“别!囚不囚着我,又有什么关系,总归十来年我都是这么过的,何况他终究不会对我如何,而你,你落在父亲手里,怕是性命难保。”
何梅子心难受:“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两人相对无语,沈柔亦是沉默,心想既无法劝动柳将军,又无法一了百了让两人私奔,这事是真的难办。
唯有谢风玉道:“何必如此沮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要我看,曙光已然出现,只需耐心走过最后一程,便可大功告成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他,连沉静的柳梦都忍不住问:“此话怎讲?谢风玉,谢小郎君,别卖关子,赶紧说罢。”
就连一直对他爱理不理的沈柔都看过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谢风玉心一动,嘴角微微勾起,而后才道:“阿梦能被成功囚禁五年,是因为当初柳将军只是说长女体弱,把长女接回家休养。若外人,尤其是柳家宗族的人知道这休养其实是囚禁,恐怕就不会这么安静不语了。”
柳梦听了若有所思,叶佳却不太明白:“什么意思?是要把这事捅给柳家宗族吗?可他们怎么会相信我们呢?”
谢风玉道:“当然不会相信,所以我们得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知道柳将军的专横野蛮,柳家家风不正,如此危及到柳家家族荣誉,柳家宗族的人就算不愿相信,也不得不出面摆平了。”
叶佳这才恍然大悟,沈柔却质疑:“你怎知宗族的人不会偏袒柳将军,解决掉阿梦,由此息事宁人?”
谢风玉道:“这个么,那就要看我们的了,小柔。”
沈柔此时也来不及纠结他对自己称呼还是如此亲近,只蹙眉:“怎么说?”
谢风玉颔首,耐心解释:“你得给柳家施加压力,为柳梦在外声援,为她争取坊间百姓的同情。而我,我会请求母亲出面,在闲聊偶然谈及此事,以此叫长安的夫人们都知晓,让柳家想压消息都压不下去。如此双管齐下,众目睽睽,柳家人但凡要在长安长久生存,便不能不公正行事。”
沈柔这才明了,而众人听得他有条不紊地布置开来,都忍不住连连点头,柳梦和何梅子眼神发亮,叶佳想到那时柳家受万人讨伐的场景,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脱口而出道:“这个好!谢风玉,你可太厉害了!”
谢风玉矜持微笑:“只是纸上谈兵罢了。真要实施,还得看小柔。”
他说着望向沈柔,沈柔憋了半晌,才哼了一声:“小柔小柔,谁是你小柔?少乱叫了。”
她转过身去,柳梦见状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柔冷漠地不说话,还是谢风玉迎着柳梦惊诧的目光,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又仿佛有些委屈似道:“小柔不要我了。”
“——啊?!”柳梦更诧异了,望向沈柔,“为什么?小柔?”
沈柔满脑子都是谢风玉仿佛很委屈的语气,抽了抽嘴角:“不为什么!别问了!”
她一副不想谈的样子,转眼看到谢风玉满眼笑意,甚至有些暴躁起来,柳梦见了越发诧异,还要再问,却听到外面府外忽然传来一连串轰隆隆的马蹄声,顿时脸色一变:“不好,我父亲回来了。你们走!”
众人瞬间肃静下来,方才的轻松气氛一扫而空,何梅子握着柳梦的手不愿放开,却见柳梦平静而坚决地掰开他的手,站起来道:“走罢,梅子,我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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