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夕生在北方,吃到菱角的机会不多,如今一吃就停不下来了,一边吃一边垂着眼睛傻傻地笑,脸色像是被身上的小红裙映得红红的。
云横想起前几日去镇上,小姑娘一直在挑碧色和鹅黄色的衣裳,想问问他的意见,他扫过一眼之后信手指着这件红色罗裙,小姑娘就屁颠屁颠去试了,没想到竟然出的好看。
她本就肤白,穿红色的衣裳更如夭桃艳李,较初见她时明丽动人了不少。
云横见她笑得像个小傻子,知道是在藕塘玩得高兴,心下一琢磨,还是故意问她:“今日怎么高兴成这样?”
沈晚夕眉眼弯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笑,“云横,你怎么会造小木船呀?”
云横眉目散去凉意,将她的憨态尽收眼底,唇角微微一抬,“不明白的地方去请教了马木匠,回来自己琢磨两日便会了。”
马木匠?沈晚夕眨了眨眼,那不是马能儿他爹么!
沈晚夕猜得不错,马能儿自从锅锅一事后,村里就没多少孩子原意同他一起玩了,马木匠也觉得没皮没脸,自家孩子撒谎成性,还差点间接害死别的孩子,气得他抡起棒子揍了马能儿好几顿才消了气。
云横去马家的时候,马木匠远远看着他进来,高大笔直的身姿竟带着些与生俱来的威严,令整个屋子都显得逼仄起来,明明只是个猎户,却生得一副气度俨然,冷冷清清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马木匠以为他是还算上次那笔账的,慌神看了一眼屋里的马能儿,那孩子往窗外偷看一眼,登时大哭起来,他怕猎户怕得要死,每次出门玩都能躲多远是多远,没想到猎户竟然亲自上门来了。
马木匠也万万没有想到,猎户问的第一句话竟是“木船怎么造不漏水”,他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来学技艺的。
不过猎户的样子一点不像是求人,反倒像是来逼供。
云横冷眼进了门,马木匠赶忙倒了热茶端上,却见猎户只是手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只是在等他答话,根本看不上他家最好的茶。
马木匠不敢耽误他的时间,便赶紧说了几样造船的要领,诸如如何选取木材,如何破板,如何用油石灰将接缝处括平,说到打麻油船时他总是不免重复几句,可一见猎户眉头蹙起,他又赶忙切话,立即说下一个要领,待啰啰嗦嗦交代完,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云横起身时,马木匠浑身都冒了汗。
他不相信凭这几句纸上谈兵的东西,猎户真能把船造出来,即便是再小的木船,也并非多么容易的事情。想当年他在老师父手底下当学徒还当了好几年,后来跟着别的木匠才开始上手制船。
他没想到的是,才短短几日,猎户竟然哐哐哐地真哐出来了一条小船,还刻上了自家小娘子的名字。
马木匠惊掉了下巴,全村的姑娘们都酸得牙疼。
荷塘统共三条小船,最大的一条仅能坐五六人,人人等着上船采菱角,河边都拥挤得不行。
猎户娘子一来,直接和村口钟家娘子划船进了荷塘,何止是采菱角,她们还能采两片荷叶遮着烈日,躺在船上迎着荷风小憩半晌,惬意得不行。
猎户娘子不在的时候,那小船就空空荡荡地泊在河边,谁也不敢上。
沈晚夕想想便觉得心里甜,她拉过云横的胳膊枕在而下,笑意盈盈,只觉得云横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什么都会,除了做饭。
宋锅锅循着味儿跑进来,小声嚷嚷着要吃菱角,沈晚夕便将煮熟放凉的菱角从水捞出,坐在饭桌边慢慢剥壳。
菱角刺多又难剥,沈晚夕原本剥了一些炒菜用,现下手指都泛着红,更是没了力气,差一点就上口咬了,宋锅锅也剥不动,被杀千刀的菱角逼得嗷嗷直叫也没掰动几个,还差一点戳到手。
云横无奈地将一大碗菱角揽过来,手指微微用力便掰开一枚,扔给沈晚夕,再微微一用力,又是一枚。
沈晚夕:“……”
宋锅锅:“……”
两人吃的速度还比不上云横剥壳的速度。
夜晚,油灯熄灭之后,沈晚夕便沉沉睡去。
半夜里云横忽然手臂一痛,猛然睁眼,没想到熟睡的小姑娘一边做着梦,搂着他手臂的小手还一边暗戳戳地用力。
睡梦里还在剥棱角,云横笑了笑,真是个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