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婠两道柳眉微蹙,沉默着, 显然也在想昭华郡主的话。
“大姐姐, 你说话啊!”薛婳坐在旁边, 有些着急。她年纪也渐渐大了, 许氏正在为她谋划亲事。故而这次说起东平侯府的事情,也就没有叫她避出去。
许氏的意思, 女孩儿未出阁的时候,不管是不是娇生惯养,总是轻松些的。等出了阁, 婆家人口简单, 门风清正还好, 若是进了大宅门, 难免会遇见各种人事。早些知道, 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过了一会儿, 薛婠才吁出一口气,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来。
“二婶倒是提醒了我。”
“竟是真的?”许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若真是如此, 那她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当初的亲事,也不是她们薛家上赶着的,是她韩夫人生怕长子死了,被庶出的儿子夺了世子位,忙忙地来提亲, 借着自家的声势保全嫡枝儿。
如今,想要玩一手鸟尽弓藏还是怎么的?
薛婠苦笑摇头,“近来婆母与大嫂确实亲近了许多。”
“大伯过世后,头一年大嫂深居简出。虽见的少,与我们这一房倒是也还客气。出了孝后,接触得多了,总也有些磕磕碰碰的。先时不过是挑吃穿用度,婆母觉得她可怜,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比我们多一倍不说,但凡府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紧着她给的。我也总想着,她年纪也不大,年纪轻轻地没了丈夫,也没个孩子傍身,何必与她去争长短呢。没想到……”
“没想到她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了是不是?”昭华郡主冷笑,对许氏说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韩家,不是个好去处。”
许氏轻轻打了她一下,“现下说这个有什么用呢?”
当初她也不乐意啊,不过那会儿想的是东平侯府里嫡庶不分,东平侯很有些个宠妾灭妻的架势,她不想应这门亲事。奈何丈夫乐意,竟是给促成了。
平心而论,若只看门第,庶出的国公府长女,配侯府世子,也算得门当户对了。只是谁能想到,求亲时候说的千好万好的人,得了国公府的实惠后,转头就要变卦呢?
“我只心疼阿婠。”许氏叹道。
薛婠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人非草木,就是小猫小狗养了十几年也得有感情哪。何况薛婠一向是个有良心的孩子,才学会针线,头一样做出来的荷包就孝敬了许氏呢。日常母女相处,比薛婧还体贴孝顺。
昭华郡主便看向薛婠,“大丫头,你怎么说?”
薛婠的性情只是温婉,却并不窝囊。昭华郡主一点,她便想通了其关窍。
“若说有别的想头,婆母应该还不至于。倒是大嫂的娘家人,前些天来看过她。”薛婠眉头放开,倒没了先前的郁闷,与许氏说道,“女儿在家里住几日吧。”
婆母意思如何,她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她想看看丈夫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自然是好。正好我打算过两天去礼佛的,你妹妹们都觉得无趣,你陪着我一起吧。”成婚三年了,薛婠还没生下一儿半女的,许氏觉得,叫她跟自己一起拜拜菩萨也好。
定国公倒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看得太重。他自己就是个有妾室通房的人,男人嘛,三妻四妾的,也都正常。只不过,就算要收丫头,自该有正室出面,或是长辈所赐,当嫂子的人要死要活给小叔子塞人,是想做什么?这本就是东平侯夫人该当弹压下去的,却闹得薛婠回了娘家来,定国公便觉得,韩家未免眼无人。故而当许氏与他说,要在娘家住上一段日子后,定国公也没有说别的。不过,次日从衙门回去的时候,门口站了个女婿。
韩清此人,生在侯府,但自幼读书,原本是打算走科举路子的。不想他大哥早早过世,他承了世子位。虽说等爵位传到他手里的时候,侯府大门的匾额很可能就要变成伯府了,但那也是祖上拼下来的荣光了。
因这个,韩清也总觉得对大房有些责任。可这次他那寡嫂,也着实叫他膈应了。妻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家里大嫂子哭天抹泪,韩清干脆也不回去了,叫个小厮抱着包袱,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定国公,倒插门似的住到了国公府里。
东平侯府里,东平侯夫人没好气地训斥大儿媳妇:“你满意了?”
原世子夫人赵氏,是侯夫人的远房侄女,不过普通的读书人家出身。那会儿先世子还在,却是自幼的体弱多病,东平侯又抬庶压嫡,侯府乱得不行,世子亲事便很是艰难。还是侯夫人远房表姐妹,提出叫女儿嫁给世子的。
正因为这个,侯夫人很是高看大儿媳一眼。想着儿子已经不在了,儿媳妇年纪轻轻地守着,她也恐府的人跟红顶白,叫大儿媳妇被人苛待了。如薛婠说的,无论吃穿用度,从侯夫人这里,便将上上等的先给赵氏。
赵氏为什么闹?她不是不明白。
可这人呢,说来也怪。先前为韩清求娶薛婠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必不会委屈了薛婠。可看着二房夫妻两个感情好了,她又觉得心里怪怪的。
因此对着赵氏的无理取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尝没有敲打薛婠的意思。
结果,就把二儿媳妇给敲打到了国公府去。
于是东平侯夫人又开始数落了赵氏,“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一个丫头罢了,别说老二没有沾过她的身子,就是真有个什么,你做嫂子的难道脸面上好看?说出去都要丢死人,你倒好,大张旗鼓地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