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秦婉婉扔雪球的力气不大,那雪球打到他厚重的白狐皮斗篷上,便轱辘着直直地掉了下来。竹翡虽然与秦婉婉十分亲厚,但是对着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还是心存畏惧的。她被立在她身后的太子殿下吓了一跳,还好方才打雪仗时已是满脸通红,这才掩饰住了她的惊吓。竹翡赶忙福了福身:“参见殿下!奴、奴婢不知太子殿下在这里。”
秦婉婉见楚更出现也颇有些意外,见他倒是没有生气,于是先替竹翡解了围,对竹翡说道:“呃殿下穿着这样白的一身,我们自然注意不到。竹翡,你先去做梅粥吧!”
竹翡见太子并未提出异议,这才赶紧提了小竹篮子,如蒙大赦一般地退了下去。秦婉婉这才远远地对楚更屈膝,笑道:“殿下不是在批折子,怎么出来了?”
因为方才的一番打闹,秦婉婉额上都有些薄薄的汗,面色红润,娇小的身子裹在这大红色的斗篷之,别有一番旖旎可爱风流之姿,让人眼前一亮。楚更看了看她方才系在这梅花上的细细红线,淡淡的目光有一丝别样的情绪涌动:“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秦婉婉像是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来想做好了再拿给太子殿下的,现在被他发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于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又用脚摩挲着方才打雪仗时散落在这地上的雪球团子,小声说道:“我看殿下惯用檀香。可是我上次听柳姨说,从前殿下在宫时,皇后娘娘每到踏雪寻梅的季节,就会给殿下做梅萼衣香”
梅萼衣香,是先陈皇后在时,冬季极爱的一种香身之用的佩香,其实方子并不难得,只是制取有些繁琐。此香的方子取丁香二钱,零陵香一钱,檀香一钱,舶上茴香五分,木香五分,甘松一钱半,白芷一钱半,脑、麝各少许,右同剉。
只是在繁琐之外,制梅萼衣香极需时令天候,要在梅花盛开时,晴明无风雨,于黄昏前择未开含蕊者,以红线系定,至清晨日未出时,连梅蒂摘下。采花时,不得犯手,剪取为妙。以生蜜将前药同拌阴干,实捺入磁器,地坎埋窨,日久愈佳。取出于乳钵内研,拍作饼子油单纸裹收,逐旋取烧,或以纸裹贮纱囊佩之。
“傻。”楚更心一热,眼划过一丝温情。
秦婉婉既不敢抬眼再看他,也不敢回话,更不敢挪动步子。她听殿下的声音似乎冷冷的,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时节提起先皇后,会不会勾起他的伤心事
“过来。”他就站定在那里,伸出手来唤秦婉婉。见她不动,楚更收回手来,却忍不住步走上前去。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下下地落在秦婉婉心上。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当他温热的大手刚好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住,秦婉婉似乎觉得有一种被电击的酥麻感从自己的背脊上震过,下意识地想要将手缩回来,而她的头却埋得更低了。
楚更微微皱了眉头,故意将她的手攥地更紧了。他皱眉倒不是因为秦婉婉的躲闪,而是因为她十分冰凉的双手。于是,略有些责备地问道:“怎么,手这么凉?”
秦婉婉见自己的手抽不出来,忍不住抬头去看楚更的表情,却刚好见到他剑眉微蹙,心里一沉,只好试图解释道:“嗯方、方才竹翡还在说呢,往年寒冬腊月都会要生冻疮的,今年倒是好多了!”
暖手调金丝,蘸甲斟琼液。醉唱玉尘飞,困融香汗滴。岂知饥寒人,手脚生皴劈。
今日批折子时,朝臣多有言及,虽然瑞雪兆丰年,但若是雪势太大,恐民间将有饥寒交迫的流民受冻而死。他方才在书房里正为此事烦心,而此时握住秦婉婉冰凉的双手,这凉意倒是让他压下了心的烦躁。
方才打雪仗时不觉得冷,此时呆呆立在雪地里,有微微的雪风袭来,打在秦婉婉略有些薄汗的身子上,她便觉得身上冷浸浸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楚更见状,索性将他宽大的白狐裘抖开来,还未等秦婉婉反应过来,他便已将她那抹大红色的身影整个儿的包裹到了自己的白狐裘之。秦婉婉正待挣脱,腰肢却已被他坚实的手臂团住。
绵腰如弱柳,不盈一握;嫩手似柔荑,寒凉沁心。
洋洋洒洒的雪花再度飘落,在天地之间仿佛翩然舞动的精灵。此时,两人腰身相抵,鼻息相绕,双目相对,鼻尖萦绕的是梅花的清远之气、楚更身上沾染的檀香芬芳甘甜,还有,秦婉婉发间的幽香。
秦婉婉的脸颊一阵潮红,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正想要抬头开口说话:“殿”。楚更刚好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低下头来,温热的唇已经霸道地覆在她冰冷的粉唇上
“唔”,秦婉婉的声音被吞了进去,方才未尽的话语已经浸入了这个情谊缱绻的深吻之!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红霞从耳根子烧到脸颊上,整个身子都僵直在那里,几乎不敢有分毫的动弹。她冰凉的身体已被太子殿下身上的温暖护住,他用力的抱住她,这紧紧的拥抱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楚更含住她的唇畔,又生涩地用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似是十分克制、又十分霸道地滑入,然后长驱直入,用力贪婪而沉迷地肆意攫取着每一寸属于她的气息,重重的呼吸打在婉婉的脸上,天地之间仿佛万物停滞,只剩下雪花轻盈飘落、太子殿下的呼吸和彼此速的心跳之声。
作者有话要说: 古人焚烧的香多为合香,在制作合香时常使用香花,梅萼衣香为明《香乘》记载的,加入含蕊未开的梅花而制作的一款佩香。本篇香方及制法均来自《香乘》记载。
暖手调金丝,蘸甲斟琼液。醉唱玉尘飞,困融香汗滴。岂知饥寒人,手脚生皴劈。——唐,张孜《雪诗》
☆、秦女
雪后初晴,温热的阳光照得人身上也懒洋洋的。昨夜拥吻后,秦婉婉羞赧难当,不知再怎么直面楚更,为了不与太子殿下碰面,她今日特意赶在他起身之前早起,又悉心剪了几枝梅花来插瓶,因此书房里便没有再点檀香。
待楚更睁眼起身时,便只闻见寝殿书房内的梅香,膳桌上几样膳食用红泥小炉温在那里,却只见竹青和竹翡立在门外候着,不见秦婉婉踪影。
“来人!”思及昨夜在飞雪梅树下的那一幕,楚更嘴角不自觉地展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连唤人的声音都温存了几分。
“在,殿下何事?”明知太子是在唤秦婉婉,竹青本不欲答应,奈何站在一旁的竹翡自己不敢应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不防便生生将他一把推了出来,他被推到了门口,只得答应了一声。
楚更只穿着单薄的衣,头发披散着,赤脚踩在温热的木地板上,本在回味昨夜情形,见是竹青进来,瞬时变了脸色。莫名地就有了一些起床气,没好气地问道:“婉婉呢?”
“呃”竹青见他面色不善,实在不愿自己一个人背锅,只好一把将躲在门边的竹翡拎进来,答道:“早起还见她在院折梅替殿下插瓶,要不殿下问问竹翡?”
竹翡只好扭扭捏捏红着脸进来,昨夜她并未走远,明明看见殿下和婉婉故而婉婉姐姐昨夜回去时便已跟她交待了,说今天不想再见殿下,若是殿下需要什么,就让竹青在跟前伺候。可是她抬眼瞟了一眼太子殿下,见他正淡然等着自己回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