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静的屋外忽然传来红雨一声惊叹,荣呈因心下一惊,正要起身去瞧,便见一截修长的手指掀开早已垂下的薄纱帘子——
陶珏穿了一身月白直襟长袍,腰间佩了祥云纹墨玉,束发玉冠,闲庭信步,缓缓向她走来。
一套动作自然地像是本该如此一般,若不是红雨在外头急了眼,荣呈因还当真以为他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她摆摆手,红雨见了,只得重新摆好帘子,无声退了下去。
陶珏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铜镜里的人道:“他们都说,这翻墙的乐趣,与寻常不同,我从前不懂,如今看到阿因,倒是略有些明白了。”
荣呈因扣下铜镜,与他对视。昏黄油灯下,黑发如墨,朱唇轻启:“你明白什么?”
陶珏揽过她的腰肢,与她贴近了几分,“自然是,玉砌雕阑新月上,旋暖新炉温斗帐。”
说罢,陶珏将脑袋埋在了荣呈因肩上,深深嗅了嗅,感叹道:“柳生诚不我欺。”
都是读过书的,荣呈因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流氓意思,登时红透了半张脸,推搡着他的脑袋,有意胡扯些来引开他的注意:“今日宫来宣了圣旨。”
“我知道。”
“说皇上封我做县主了。”
“我知道。”
“封的是京城附近的邵阳县。”
“我知道。”
陶珏一口一个“我知道”,不安分的手丝毫没停下乱动的节奏,荣呈因气结,语气略重了些,呵道:“陶珏!”
闻言,他的动作果然收敛了很多,只是虚虚地抱着她的腰,抬起头来看她,认真道:“我在。”
见他老老实实乖顺无比,荣呈因刚上来的脾气霎时又少了一半,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说:“可是,你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陶珏顿了顿,一双狭长的凤眼定定瞧着她。
屋里再次回到伊始时的寂静,若不是陶珏真真切切地就坐在她眼前,她都该恍惚方才是不是一场错觉罢了。
他不言语,荣呈因便也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巧有清风吹过,掠响一树早春梨。
“阿因不愿去东郡。”陶珏低沉的嗓音随着风声响起,却不是问句。
这般呢喃低语的缱绻,叫荣呈因小吃了一惊。
不论何时都犀利精明的一双眼,如今却似蒙了尘。
纵是再熟悉他不过的荣呈因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陶珏。
出人意料地,他没有再做什么偏激的事,只是笑看着荣呈因,万分温柔道:“阿因不去东郡,那我就留在京城好了。”
荣呈因微微皱眉:“你疯了?”
他是东郡王,是整个东郡的掌权者,他怎么能一直呆在京城呢?
“是啊,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阿因还是头一回知道吗?”他圈着荣呈因,将她一步步抱紧,嘴唇贴在她的耳畔道,“阿因既然不愿嫁,那往后,我就同现下一般,日日翻墙过来,陪着阿因,做阿因芙蓉帐唯一的面首。”
荣呈因赶紧捂住他的嘴,同他大眼瞪着小眼道:“你胡说什么?!”
“我从未有半分胡说。”陶珏眼底的执着和认真叫荣呈因有些害怕,他就着荣呈因娇嫩的掌心,一字一句道,“若是阿因不愿嫁人,面首只能有我一个,外宠也只能有我一个,若是有其他人,我定会叫他——”
这话真的越说越过分,荣呈因干脆捂紧了他的嘴,叫他不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