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程?
傅野被她这认真学习的态度噎住。
以至于上头的酒意醒了几分。
忽而,他轻笑了下。
眼里的光因为酒意撑起一片迷蒙。
他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来。
垂下的阴影在身下人的身上一寸寸划过。
他不急。
头有些昏昏沉沉,他单手在桌上撑着额头注视着眼前的人。
他忽然有点想知道,她究竟能为他主动到什么地步。
他对于她要去进修的事没有发表一句言论。
而是问:“喝了酒,有没有吓坏你。”
她拎起垂至胳膊的吊带,摇摇头。
晏姝的呼吸还没调回来,可他好像已经正常。
除了眼尾有些红血丝,倒没什么异常。
“我去找林嫂要一杯醒酒茶,你等我。”
他抽出空来,翻了下和池铮的微信聊天记录。
顶头几张是池铮早前发来的照片。
傅冶搂着个女人。
他把图放大,仔细看了看。
他怀里的女人,他竟然还认识。
有意思,他食指轻轻抠在桌上。
盘算着,怎么让事情更有意思。
比如,逼傅冶去陆城订婚怎么样?
但他是个谨慎的人,做决定也很慎重
如何应对,还需要更多的资料和准备才行。
傅野把微信朝下翻了翻。
照片下面还有一段视频,是池铮在晚上饭局前发的视频,忙着应酬就一直没看。
他的拇指在画面上点了下。
画面里传来一声极大的呼痛。
傅野按小了声音。
画面来自“回健私人医院”。
画面里的人,便是昨天早上和晏姝在珠宝店里见过的那个。
孟沂穿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胳膊缠着厚厚的纱布被吊起来。
看来,调查的信息没错。
孟沂这次招脚踏两条船的女孩父亲曾是散打冠军,这个姑娘从小便跟着爸爸练习。
看孟沂这伤势,那个短发的女孩的功夫倒没让他失望。
病情脸肿、腿脚骨折。
他愉悦地眯起眼。
他不喜欢别人惦记他的东西,更不许孟沂唆使别人碰。
更何况,他听说孟沂最近总在打听他的事。
那天酒会上灌小姑娘酒的陈志,是个软柿子,随便撬两句,便把当晚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包括如何被孟沂明示暗示眼前的姑娘是单身、如何说她只是被叫来陪酒的女客。
于是,陈志醉醺醺过去找她喝酒搭话。
呵,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于是,他也拿陈志做了枪。
陈志和孟沂本来私下就不和,又意识到被死对头摆了一道,愤懑难消。
他只是简简单单和陈志提了句,好像孟沂最近在和两个姑娘交往,其中一个背景很有趣。
于是,事情变成了昨天那样。
画面里的男人毫不顾忌形象地嚎痛,一点也没什么所谓的脸面。
倒也怪不得孟沂,外面的皮肉看起来都血肉模糊。
估计五脏六腑都伤的不轻。
那看来,孟沂能消停两天。
“药来了!”晏姝捧着白色瓷碗慢慢地挪过来。
傅野不漏痕迹地把手机收起来,换上温和的笑意:“好。”
“来,喝了它你就舒服点,”晏姝坐在餐桌边,推推白色瓷碗。
小姑娘探头在他旁边,拄着下巴看着他一口口把汤药喝下去,纤细的脖子上还有道显眼的红痕。
他落下的痕迹。
他一点点地将药送进口中,不敢想,她若是知道他的内里是这样。
翌日,晏姝还是没忍住睡了个懒觉。
其实在早上六点钟的时候,因为闹钟的缘故,她醒来过一次。
她好像挣扎着要起床,却被傅野拦下。
他好像说什么困了就睡,没必要非要陪他吃早餐。
她忙了这些天,确实是困倦,听到他的话像得了特赦令,一闭眼就睡得极香甜。
甚至一点都不知道他几点钟出的卧室,几点钟去上班。
若不是贺南初的电话,她可能到中午都醒不了。
可贺南初的那通电话,让她清醒无比。
即使他哥哥只说了没几个字。
她也被事实击得头脑发蒙。
哥哥难得和她是副冷淡的样子:“查清楚了,你未婚夫“fuye”是私生子。你要怎么办,自己想。”
看似他把主动权推给她,却是在暗自提醒。
她是晏家未来的女主人。
她要为整个家族担起责任来。
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坐在被子里,那床和傅野一起盖过的藏青色被。
傅野已经差人把她从书房带过来那床湖蓝色的被子收了起来。
他的枕头和她的摆在一起。
而现在,理智在说,你跟他在一起有太大的风险。
他们这样的门庭,最瞧不起的一类人之一便是私生子。
这样的身份多变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的身份尴尬又低微,能进家族的宅子没名没分地住着都是莫大恩赐。
能认祖归宗的更是少之又少。
甚至即便私生子的父亲是谁已成公开秘密也并不能被接纳。
连她,连整个晏家都会被连累。
她会跟着被议论,晏家会被看不起,没落门楣。
晏姝攥着手机在床上坐了许久。
手心从热变凉。
想不通事情的时候,她习惯在房间里踱。
她掀被而起,拉开墨色窗帘。
外面艳阳高照,满园玫瑰开得明媚,是个好天。
玻璃亭子经过打扫后亮的像一枚菱形水晶。
可她无暇欣赏这些。
晏家不能有这样身份的女婿,毫无疑问。
她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虽然贺南初说他是私生子。
但明明傅野不止一次说要带她去见家人。
他催了一次又一次,可后来的一次次她因为傅野母亲的缘故,一一拒绝。
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很难带着家眷以像样的身份走进正宅。
若带她去,她很快便能发现真相。
难道他不是私生子?
还是他那些诚心诚意的邀请是糊弄她的?
晏姝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傅野通了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傅野:“喂?”
晏姝握着电话,犹豫了很久,冒出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他也兴致缺缺地回:“嗯,很好。”
晏姝听出他话语里的心不在焉,似是心情不佳。
她做不出直接问他的事,不咸不淡地说:“你在做什么?”
“刚开完会。”
听着他疲惫不堪的声音,她不知道该如何绕到那不堪的话题上去。
晏姝握着话筒半晌不语。
傅野声音有点哑,他问道:“有事么?我在忙。”
这是挂断的暗示,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
晏姝咬咬牙,还是说出口:“你说过带我见父母的事,还算数么?今天天气正好,我想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她问的委婉,可她知道这是试探。
反常地,这次话筒里沉默地变成对方。
而后,晏姝听到他轻轻咳嗽一声。
然后说:“最近可能不行。再晚些日子吧。”
晏姝一下子便听出他语气的艰涩和推脱。
在那一瞬,心里不知名的希冀破灭。
所以,他一直以来说带她去,说不定是料到她的不敢。
“还有事吗?”
“没……没有了。”晏姝磕磕巴巴地回答。
“今天我早些回去。”
晏姝不记得他后面又说了什么。
她站在房间里枯想。
贺南初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哥哥做事向来可靠,她在希冀什么?
于是,她又开始在房间里绕来绕去。
她不断地想,对于这样一件事,该怎么处理。
妈妈找了许许多多老师教她优雅礼仪、精湛厨艺、精致妆容、接人待物。
可没有一课告诉她,未婚夫是私生子该怎么处理。
饿着肚子,老管家来催了她一次又一次下楼吃饭。
她没胃口。
只等到太阳快下树梢,天边铺满红晕,她才想清楚,两害取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