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是不穿衬衣的,毛衣太贵更舍不得买,甚至连外套也很少穿,到了冬天就是棉袄加一件带毛的羊皮袄,讲究点的能贴身穿一件背心,但是大多数人就是直接把棉袄穿上身。
一件棉袄一穿几个月,穿到油光发亮,离得近了还能看到上面到处爬的虱子,他刚来那会儿,常常会被这一幕吓到晚上睡不着觉。
如今六年过去,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甚至是在上山伐木的空闲时,看见那群糙汉子们一边唠闲嗑、一边抓着棉袄缝里的“虮子”往嘴里扔也不觉得与什么怪的……
“怎么了?”
原本有些出神的罗天成忽然发现苏慧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对着那狐狸受伤的前肢直皱眉头,便忍不住出声问道。
苏慧兰确实遇到了难题,在连续换了两盆淡盐水后,她已经把小狐狸腿上的血污都清洗干净,露出了上面一大片没了皮的血淋淋伤口,本来应该撒药包扎,可她没法确定小狐狸的骨头有没有受伤,不知道自己直接这么包扎对不对!
罗天成听了她的话,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先是观察了一下那伤口,然后就想身伸手摸一下,不料之前全程乖巧的小狐狸忽然抬起头,又对着他露出了尖牙!
苏慧兰忙双手捧住小狐狸的脑袋,劝哄道:“你乖呀,让他帮咱们看看骨头有没有受伤!”
小狐狸看了看苏慧兰,果然听话的收回了尖牙,只是琥珀色的大眼睛依旧警惕的盯着罗天成。
罗天成倒是全程淡定,上手把小狐狸那截受伤的腿逐一摸了遍,之后便很肯定道:“应该是挣脱猎套时留下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直接包扎就行。”
苏慧兰一听赶忙松了口气,同时也替小狐狸开心,便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然后到屋里翻出一个棉纱口罩,从上面拆掉一层薄薄的白纱布,剪成细条,接着把罗天成拿来的土三七往那伤口上撒了一层,最后用细纱布仔细包好。
末了,还特意剪了一段红色细绳打算绑在白纱布外。
罗天成看着那段鲜艳的红绳,按照本地说法,用红绳绑住伤口,会避邪祟、祛阴晦,让伤口好的更。
他从刚刚帮这只凶狐狸看腿的时候就一直蹲在她旁边,这会儿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让他忍不住想起上次不经意看到的那一截细腰,脸上瞬间就像着了火似的。
好在对方正全神贯注的给凶狐狸绑红绳,并没有留意到他,让他能稍微松口气,甚至可以仔细的看看她。
她个子不高,蹲下身子时显得小小的一团,因为垂着头的缘故,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发顶。
她的头发不是乌黑的,而是有点接近深棕色,发丝很细,看着就很柔软。这一头长发被她编成了两条麻花辫,辫稍从两侧拉起,用发绳绑在了耳下的位置,衬着她白净的小脸,看着像他从前在哈市俄国街商店上看到的洋娃娃。
村里人都说她长得好,也会打扮,就是瘦小了点!
平时上山时那群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们总是偷偷提起她。
知道她是苏大叔的堂侄女,齐五爷爷也特别喜欢她,所以大伙儿不敢明面说,就在私下里悄悄议论:说谁要是能把这么俊的姑娘娶回家,天天搭板供起来都乐意!
想到这个的罗天成忽然从心底涌出一股不悦来,他盯着她美丽的侧脸,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小姑娘可能没什么警惕心。
对这只总是一脸凶相的狐狸如此,对村里那些人也是如此。
她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只是把淳朴老实当做一种伪装,其实内里阴险邪恶,害起人来毫不顾忌,哪怕是对他们曾经有过恩惠的人……
罗天成深吸了口气,不期然又闻到了一股从她头发上飘来的香气,心绪越发烦乱,之前身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热气又卷土重来!
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要丢丑,便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苏慧兰被他这冷不丁的一下子吓了一跳,以为哪里不对,忙问道:“罗大哥你怎么了?”
罗天成有些狼狈的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微微别过脸,飞道:“没事,我想起来丁二叔爷那里兴许有事会用到我,想过去看看!”
苏慧兰不疑有他,忙道:“是这样啊,那你赶去看看吧!”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赶客之嫌,再加上想起这么半天,自己好像竟指使人家帮忙了,也没说给倒杯水喝,一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罗大哥,要不你喝杯水再走吧!”
罗天成却哪里肯留,只丢下一句“改天吧”,便头也不回的匆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