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把握,可还是想再证实一下。
第9章 梦(捉虫) 滨河市没有秋天,仿佛一夜……
滨河市没有秋天,仿佛一夜间树上的叶子便尽数黄了,又一夜间枯黄遍地。
再之后便是呼啸的大北风,呼天抢地,刮的人骨头缝儿里发疼。
她穿着灰突突的大棉袄,小小的胳膊上戴着黑底儿白线绣成的孝章,躲在家门口那棵老银杏树后,呆呆的望着那高挂在门头上白布条发愣。
大门敞开着,她看见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去、出来,循环往复。他们的很多人脸上带着哀伤,还有的人眼睛红了,只是没有人像她这样两只眼睛哭得只剩下一条缝。
红肿的眼睛被风一吹,有种钻心的疼,她控制不住的伸手去揉,揉得狠了,眼前就是一片黑,就像没有灯的夜晚。
于是她越发用力去揉,好半天,等再次能看清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巷子口站了一个女人。
她戴着帽子、围巾,身上也是一件灰棉袄,捂得严严实实,却同她一样,只是远远的站在那里望着门头上那一抹儿刺眼的雪白发呆。
也许是觉得这个女人的状态跟自己有点像,所以她不再一个劲儿的盯着大门,反而开始盯着她。
可惜盯了没多久,那个女人就突然转身走了,走的那样急,让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从那门里又走出两个人来,她认得他们,他们一个是爸爸炼钢二组的副组长大刘叔叔,一个是新来的、一直想给爸爸当徒弟的小江哥哥。
“小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谁也没想到苏大哥会走得这么突然!”
“大刘哥,我真就是想不通,好端端的苏哥咋能出这种事?明明他是咱二组的组长,安全模范标兵,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唉,谁说不是呢!别说你,连厂里领导们都想不通,可这事反复查了又查,确实是苏大哥的责任……”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就是一时过不去这个坎……对了,大刘哥,刚刚咱们进去的时候,那个在胡同口站着的女人是谁啊?”
“那是咱卫生所的护士啊!可能你来的时间不长,没去过几回卫生所,这才不认识。”
“怪不得了,那她也是来送苏哥的?可我看她一直站在那儿往院里瞅,咋不进去呢?”
“这……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她就是苏哥以前那个对象!”
“啥,就是她啊!怪不得她不敢进去!等等,我咋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呢……哦,我想起来了,苏哥出事那天,我跟他交班的时候,好像看见她来找过苏哥,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找苏哥麻烦的!”
“你可别瞎说,估计是跟前些日子那帮乱嚼舌根子的有关……唉,苏哥都走了,只盼着这帮人能留点口德……”
大刘叔叔和小江哥哥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想追上去再听一听,忽然迎面一阵大风,吹得她不得不闭上眼,可等再睁开时,眼前的场景竟全变了。
泛黄的白墙,发旧的白被单,漏了洞的门帘上间一个已经褪色的红十字。
她一个人躺在屋里一张小床上,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她手背上扎针。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着女人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眉眼,看着她每一个认真的动作,总觉得格外温暖。
于是,鬼使神差一般,她小小声的问她:“你是我的妈妈吗?”
女人的动作一顿,然后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再然后,就那么直接转身走了。
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她躺在床上,无措的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
忽然,那背影在她的目光骤然分裂成几个,一个穿着灰棉袄,一个手里拎着药包,还有一个穿着呢子大衣!
她看得浑身发冷,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可等再睁开眼时,那几道背影又重新聚拢,变成刚开始那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然后那个女人也顺势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遥遥的对着她一点点摘下了脸上的口罩,然后看着她露出一抹儿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