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张和才脑过了许多事,张了张嘴,却问道:“她要走?”

话一出口,他立时回头意识到今日之事实际是个误会。

既是误会,李敛自然未许他人,自然也不会长留乌江,自然——

“啊……她要走啊……。”

张和才追着自己的话脱口而出,婉铭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担怀道:“张公公?”

张和才却充耳不闻。

他脑诸事纷繁踏过,来来回回蹄声哒哒,最响的一事,便是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误会却不是误会了今日之事,而是昨日之事。

张和才想起昨日他在自己院见到李敛,说得那些话,他问了几句,李敛答了几句,可他问得含蓄,李敛也答得模糊。

他又想起分别见着夏棠与李敛的时辰,冲头的热意慢慢凉下来,终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她昨日根本还不知呢。

可她今日,却必然已知了。

“……”

在桌旁坐了半刻,张和才感到自己悬在立锥之地,前后左右走不得通,可那死灰般的绝望竟也没有劲提起来了,只能悬着半颗心,半吊子的忐忑着。

一如他的人生。

婉铭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本欲上前相言,张和才却忽站起身来,抬脚就朝外走。

戚束河叫他没头没脑地打了一顿,心下不乐,一把拉住他道:“哎你上哪?你给我先留步。”

“束河!”

张和才回头,婉铭忙一步追来拉开他的手,又看了眼张和才。

扭回头去,张和才一言不发地朝外去了。

大步走出巷子,张和才的身影在巷口拐弯消没,片刻又现出来。

立在那停了一停,他咬牙从一块砖洞挖出那壶大登殿,拎回了府。

回府时张和才本有些忐忑,担心若见了李敛该如何是好,又担心若再不能见李敛,又该如何是好。

入屋放了酒,他踌躇半晌,唤来张林去打听李敛的行踪,府竟无人知晓,有着那前因在,张和才也不敢轻易去问夏棠,憋得在屋转了几圈,终也只得作罢了。

无话一日过去,至夜里天挂上朗星,张和才伺候完了王爷,拖着步子打主屋出来,拎灯笼往自己院落走。

走了两步,他忽想起屋桌上的大登殿,在心琢磨犹豫,想若李敛已不在了,那壶酒又该何去何从。

想着想着,又低落起来。

走到府偏园,张和才忽听得瓦檐上几声响动,抬首打灯笼一照,一黑影滚在檐头,下摆轻纱洒落落垂下来,落在他头上半寸。

“……”

仰头呆望了一望,他忽笑了出来,笑有许多难言之物,加在一起,酿了一壶百味的酒。

他不自觉喃喃道:“可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呢……。”

檐上人听见他言语,动了动身子,睁开半只醉眼道:“……老头儿?”

张和才原还笑着,可他听了她唤自己,不知怎么忽慌乱起来,声也不搭,撤了灯笼便跑,头也不回地逃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