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李敛纵声而笑:“我们同床过,怎会不知道?”

笑过了,她伸手给各人止了血,接着扒了地上几个恶少的裤子,打开那瓶合欢散,每人强喂了一大口。

李敛来时,城已然没有客栈了,贺铎风租了个独户院住,李敛便也住在此处。在众人的怒号声,她提气跳上女儿墙,锁上外院门,将各人的裤子一并全烧了。

四五个大汉被喂足了春药,又光着屁股,满院子里嚎叫撒野,憋的没辙了,不一会就互相抱着干了起来,洒满月色的院一时间好不热闹。

蹲在墙头,李敛望着下面景象,面上半分表情也无。

望过片刻,她垂眸看了眼手的空瓶,拇指缓慢摩挲过合欢散三字。

夜入了三更,月上天。

应着月色,瓷白瓶身上的暗红漆字不甚明了,乍一看如黑色一般。

看着那三个字,李敛想起了张和才。

一想他在街头耍手段骗钱财,一想他在赌屋拉她外袍,一想他死死抓住她的衣襟,紧盯着自己时双眼的神情,还有他牙关紧咬,唇齿外翻的嘴脸。

她感到有甚么合着酒,追着月,逐渐在胸膛涛涛涌起。

如果说午后那次只是一个闪念,那这次的念头就是切实的,无可动摇的。

她对张和才下了杀心。

在江湖上行走几十年,李敛碰到过很多事,好事坏事,李敛也杀过很多人,好人坏人。

张和才这样的人,她并不是第一次碰见,以后想必也还会再遇到。

这种人会将一件小事记住一生,因他们实在没有更重要的事去铭记,他们摇唇鼓舌,喑喑吠叫,无二两人勇,却在人面前装人,无半分血性,却在兽面前为兽。

“……”

蹲伏在女儿上墙的树影,李敛冷笑了一声,双眸在月下收敛了光,亮得仿若一把刀。

如果她的伤再坏半分。

如果她的功夫再差半点。

如果这院子里住的,只是个平凡姑娘。

如果。

如果没有这些如果。

……她仍要取他命来。

李敛清晰地感到那股杀意,她同时也在这股杀意,清晰地感到了自己。

抬起头,月在斑驳树影亮出几分躲闪,不敢与李敛的逼视相对。

轻笑了一声,李敛低低自语道:“张公公,咱们后会有期。”

“……”

“!”

张和才忽而感到枕边一阵凉风,打了个激灵,醒了。

翻了个身起来,他披了件外袍,走去推开窗子。

外间月已下去了,星子倒还高悬,天边极远处已有了些许光亮,映着一道极细极细的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