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能称之为湖。”云澹想起永和宫那个小破湖,不知老祖宗当初建那么个不顶用的东西做什么:“那只能勉强称做小水泡。”而后对千里马叮嘱:“永和宫里的人,嘴得严。不能什么事儿都朝外说,否则她不好做这个皇后。还有,未必从前伺候过思乔的人就是好的,今儿你去问问荀肆的意思。”
“算了,朕去吧。”云澹想起荀肆刚进宫,东南西北尚分不清。这会儿派一个不相熟的千里马去,恐怕她要介怀。云澹求和睦,昨儿说的帝后和睦方能国泰民安的话不是胡诌,他当真这样想。思及此,放下手的笔,出殿门奔了永和宫。
彩月和轻舟正在院无所事事,见到云澹喜上眉梢,笑盈盈弯身请安。从前在思乔皇后身旁之时与万岁爷就很相熟,想到他日又时常能见到他自然高兴。然而再一想屋里那位,不知怎的,心五味杂陈。她二人脸上的神色没有逃过云澹的眼。
云澹心想:路还长着呢,荀肆在宫里的路还长着呢!
一脚跨进寝宫,眼前的景象却教他一愣:小太监存善坐在小凳上不知说着什么,荀肆两眼泪汪汪红通通,就差哭出来。听到动静看向门口,万岁爷挺如松的身子立在那,将日光遮个严严实实。
存善扑通一声跪下了,荀肆膝盖着地时方想起自己是皇后,可不兴这样行礼,于是又轻飘飘起 了身,双手交叠微屈膝,道了万福。昨日慌慌张张并未注意到他的身量,今儿站直了一比,个头不俗。
“怎的还给皇后说哭了?”千里马脚尖在存善腿肚上磕了一下,小声问他。他是存善的师父,当年存善进宫之时,跟个小耗子一样,看着要归西了一般,没有大太监愿意教他。千里马无所谓,万岁爷的人,教不教这么一个小玩意儿都不影响他的前程,于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带着存善。存善心细人善,又没日没夜读过几年书,与其他太监不同,是以在后宫不招待见。这回被千里马趁机塞进了永和宫,要他日子好过些。
“给皇后讲从前在村子里发生的事儿”
“裹乱!”千里马一巴掌拍在存善头上:“边儿去!”
那头云澹看着荀肆的肉手在眼上一抹,心道西北人都不稀罕用帕子?又想起此番来意,微侧了身子看她:“下人用的可还称手?要不要重新挑一些?”
“为啥要换?”荀肆指了指存善:“这人多好。”
…云澹被她这一问,不知该作何回答。难不成她打陇原出发前,荀良一点没教她在宫的生存之道?首先就要挑自己信得过的人在身边。“外头那些呢?也不用换?”云澹没有答她,手指着外头。
荀肆头摇了摇,意思是大可不必。
真是不知好歹。云澹心觉得她脑子里似乎装满了水,每当她的头微微一动,他就能听到里头的水声,她不会被自己蠢死吧?
那头的荀肆还沉浸在存善的凄苦身世,丝毫不知自己的头上已被万岁爷扣上一个“蠢”字。
“喜欢戏水?”
“?”
“今日早一些时候,不是下水了?”
“您如何得知的?”荀肆眉头一皱,双手在膝盖处一握。云澹眉毛微扬,都说到这了,总该懂了吧?
那人却双手攥在膝头,幽幽说了一句:“皇上,派人暗保护臣妾了?”
……
云澹猛的想起太监们常说的一句话:羊肉未吃到,反惹一身骚。话糙理不糙,说的就是自己啊!多管这闲事做什么?
第8章 君若扬路尘(三) 帝王心灰意冷:完了……
云澹欲起身出门,又觉得荀肆可怜。只身来到京城,永和宫内的一汪小水泡能都能令她撒起欢。转而想到令她陷入这样境地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便有些补偿之意。
“带你在宫里走走?”他话音刚落,那只小肉球便跳了起来:“走哇!”与昨日的阴奉阳违不同,今日这喜悦是真心实意的。
云澹颇有成就感,这皇后倒是好对付。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永和宫,云澹走在前头,荀肆亦步亦趋走在后头。
“皇上的园子真是好看,在陇原可见不到这样的花园。”
“嗯,好看你就多看看。”
“但咱们陇原地广人稀”
“那你也回不去了。”云澹打断荀肆的话,他就是这样的人,讲话温和,但冷不丁冒出一句来,棉里藏着针呢!千里马心道这皇后莫不是个傻子吧?当着皇上面前说这个?还想回去怎的?
那头荀肆听他那样说,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噎了自己一句?荀肆咂摸着那句话,咂摸出味儿来,感情这厮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