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这桩心事,有关兄长的离世也已摊开说过,江知宜才算安下心来,至于她在宫的种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她既不想让母亲因此伤怀,更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那些事情并非她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理清楚的。
她不愿说,江柳氏也不再相问,甚至打算得了空便叮嘱府上下,任何人都不可提起此事,只当这是一场已经过去的闹剧。
江柳氏心想得圆满,但镇国公府上下这样多的人,谁都没法子堵住所有人的嘴,她越是担心,这样关不住话匣子的事发生的越。
两人在房内说完贴心话,便往厅去招待宫来的人,却在不经意间,正撞见有婢女正在嚼舌根。
她们与多嘴之人只隔了一道连接月门的墙,只需稍稍停步,就能将墙后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诶,你说,小姐为什么突然从宫回来啊。”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随后便有人紧跟着附和,“还能因为什么,要我说啊,指定是皇上已经厌倦了,又觉得留她在宫事多,这才将她打发了。”
“怎么可能?咱们小姐那容貌姿色,还能让人厌倦不成?”先头说话的人不信那话,急忙出言辩驳。
她的同伴似是早料到她会说这个,“啧啧”两声之后,继续刻薄道:“怎么不会?那后宫是什么地方?佳丽三千,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皇上岂会只喜欢一个,况且小姐那样的病怏怏的身子,咱们都是清楚的,留在宫岂不晦气?”
说着,那婢女似乎还甚是为江知宜担忧,叹声道:“小姐也是不容易,她这回回来,以后就只能是守在镇国公府了,毕竟皇上要过的人,谁敢碰?”
两人你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谈论着,江知宜皱了皱眉,正想着应当如何解决,就见江柳氏脸色铁青,双手止不住的发抖,对着那道墙抬声呵斥:“是哪个嘴碎的糊涂东西在这儿嚼舌,给我滚出来。”
听见这突然响起的训斥声,两个婢女下意识的想要逃,但声音就在耳边,她们自知躲不掉,战战兢兢的从墙后出来,偷偷望两人一眼,二话不说,“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叫了声“夫人、小姐”。
江柳氏轻嗤一声,也不说话,转头示意随侍的婢女,“去,给我瞧瞧,这两个糊涂东西的嘴,是不是合不上。”
掌家几十年,又是出身于名门贵族,江柳氏一向冷静自持,鲜少出现如此生气的时候,更别说如此直接命人打婢女的事情,她整张脸都是愤怒的神情,原本沉静的双目扬起惊涛骇浪。
侍女闻言一愣,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便抓住那嘴碎的婢女,作势要撕烂她的嘴。
两个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抬眼偷偷瞄着江柳氏的脸色,立即吓得落下泪来,她们以膝蹭地,挪到江柳氏跟前,抓着她的裙角,连连求饶道:“夫人,奴婢们一时失言,说出这样糊涂的话来,是奴婢们的过错,求夫人念在奴婢们糊涂愚笨的份上,饶奴婢们这一回。”
“今日饶了你们,不就是告诉全府上下的人,人人都可以多嘴多舌?”江柳氏不理会两人泣涕涟涟的模样,冲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掌嘴。
“且先慢着。”江知宜上前一步,拦住那侍女的动作。
两婢女自以为小姐心软,面上露出些侥幸来,转而向江知宜跪求绕过她们一次。
江知宜任由两人抓住她的裙角,面上并无太多神情,好像并未为此事生气,她低头望着两人,不急不躁的说道:“我知道,你们适才说的话,可能会是许多人的想法,外头必然也有很多人会这样说,我堵不住悠悠众口,旁人怎么说我管不了,可是你们两个是我们府的人,在府服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道连什么叫为主子尽忠都不明白?旁人嚼舌根是旁人的事儿,你们作为自家人也要像模像样的评头论足,是怎么个道理?”
扯到忠不忠心的事情,一向是当下人的,最为担心的事情,两个婢女脸色微变,连哭声都止住,慌忙解释道:“奴婢们糊涂,自知失言,但对于镇国公府却是有实实在在的忠心,望小姐明白。”
“忠心?我倒没有看出你们的真心来。”江知宜后撤两步,与两人拉开些距离,果断道:“我不让人打你们,是因为从今日起,你们便不是我镇国公府的人,我自然对你动不得手。”
她转头望向拉扯住两人的侍女,示意她们松开,又嘱咐道:“领两人去结了月钱,便将人打发了便是,镇国公府用不上这样多嘴多舌的人。”
她话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使得两个婢女张惶失措,面容霎时染上了灰败之色,对于她们来说,将她们赶出去,远比打她们一顿更加严重。
她们对着江知宜连连磕头,边抬手主动抽着自己的嘴,边声泪俱下的求饶:“小姐,奴婢们知错了,别打发我们离开,若是离了镇国公府,奴婢们可真寻不到去处了。”
“寻不寻得到去处,同我可就没有关系了。”江知宜竖起眉,再不肯与她们攀扯,拉着江柳氏抬步离开。
走在半路上,江柳氏还颇为诧异的打量着她,眼底带着淡淡笑意,感慨道:“我的卿卿,同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
“脾气比以前大了?”江知宜出言反问。
其实她适才可以控制自己,不对那两个婢女动怒,但是偏偏那人说出的话,句句难听,不让人痛。
“倒不是脾气大了,就是……”江柳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只道:“这样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