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暴君的囚笼 曲顾 3751 字 2022-08-18

江知宜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尽心,手上动勺的动作略微一顿,满脸皆是委婉的抗拒之意,忙摆手拒绝:“今日喝了舒嫔娘娘亲自熬的血燕,已是极为失礼,若是你日日着人来送,我恐怕真是消受不起了。”

她刚得了蛊惑君主的名声,若再得舒嫔如此尽心尽力的“照料”,怕是又有别的名号正等着她,况且说到底,她在宫算什么身份,哪里当得起舒嫔娘娘如此对待。

“江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在宫……”舒嫔声音哽了哽,流露出几分难堪来,她勉力扯出个笑容,接着道:“我在宫日日无事,也算不上什么重要之人,炖个血燕而已,不费事的。”

她说得极为直白,意思是自己在宫地位不高,就算来侍候她日日的吃食,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话让人听得难受,江知宜偏头望她一眼,想说点什么相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适宜,只能闷着声音安慰:“舒嫔娘娘,没有人过的容易,你如今还好好的呆在宫,切勿妄自菲薄才是。”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舒嫔的手背,动作极为缓慢,斟酌着语气:“你瞧我,从还未记事开始,每日的汤药就不曾停过,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或许有一日不用喝汤药了,也就是连性命都保不住的时候,我这样的人,都不曾说过那样自轻自贱的话,你又何必……”

说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交谈,但因为彼此之间都太过坦然直接,平然生出些熟稔来。

舒嫔听完她这番话,心颇为动容,反握上她的手,颇为苦涩的凄然一笑,回应道:“多谢江姑娘开解,说实话,自入了宫以后,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久在宫,都觉得没了什么精气神儿,也没有什么盼头。”

她微微仰起头,双目渐渐涣散,好像在思索着入宫前后的种种,眉眼之间苦楚更浓,但独自一人在宫生活太久,太过明白人情世故,知道自己不该向一个陌生人倒苦水,而就算倒,也应该只倒三分,保留在心七分才是。

思及此处,她的失神仅存留了一瞬,须臾之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已经恢复了刚进殿时的温和,“今日遇见你,一时没管住嘴,多说了几句,幸而江姑娘不怪罪,又同我说这么多,我真是……”

她欲言又止,不等江知宜回应,又接着道:“其实江姑娘也不必为自己的身子发愁,左右宫的太医日日都照看着你,而且皇上对此极为上心,必然会寻到好的法子,来好好医治你。”

“是,我也盼着能医治好自己的旧疾,这样也不至于处处为难。”江知宜松开她的手,清亮的眸子仍有掩不住的期盼,随后侧目端详着舒嫔,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明白舒嫔此时的为难境地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未得皇上宠幸,在宫尚且不能站稳脚步,对于这样的事情,她无能为力,且不说她能不能左右皇上的想法,就算能,她也不会掺和其。

因为此事与她并无关联,她现下已经是自身难保,再腾不出手来去帮别人,她可以多说几句话劝慰舒嫔,让她暂且宽心,却不能开口劝皇上去宠幸一个嫔妃,她本不想与皇上牵扯太多,但若她当真因为此事开了口,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是个可以袖手旁观皇上一举一动的人。

她正在想着,就听殿外突然传来皇上的声音,好像是在问谁来了长定宫,而后沉稳的脚步声缓缓响起,渐渐近了殿内。

舒嫔还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皇上这时候会来,三个人撞在一起,让她有些拘束,忙起身立在一旁,随着江知宜盈身行礼,道了一声“问皇上安”。

闻瞻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不曾落在舒嫔身上,而是看了江知宜一眼之后,径直走到桌前坐在圈椅上,又出声让她们也坐下。

舒嫔适才的位置被他所占,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坐到江知宜身旁的小座上,而闻瞻同江知宜并排坐在方桌前,俨然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佳偶,舒嫔则像是无意闯进这圆满之景的意外,怎么看怎么不相衬。

她偷偷望着两人,只觉如坐针毡,只想赶紧逃离,却见闻瞻突然看向她,并开口询问道:“这血燕瞧着炖的不错,是舒嫔炖的?”

舒嫔茫然起身,轻声应了声“是”,正等着他说下,却见他早已调转了目光,在那盛着红枣雪燕的琉璃碗望了许久,如同寻常聊天一样,非常自然的问江知宜:“你不是不爱吃枣吗?朕看这碗血燕,你倒是喝下不少。”

“啊!”还没等江知宜回应,舒嫔便轻呼出声,对他的话有些意外,更没想到江知宜不爱吃这个,忙出声解释:“臣妾不知道江姑娘不爱吃红枣,只想着让她补补气血,才炖了这个。”

“无妨,我没有那么挑嘴。”江知宜为她说话找补,伸出手来拉着她坐下,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让她莫要慌张。

舒嫔抬头望她一眼,眸满是感激,而感激深处,则掩藏着难以表明的赧然。

闻瞻则全然没有心思注意两人之间的交流,自顾自的说道:“原来你打碎过一盘蜜饯金枣,朕一直以为,你是因为不爱吃这东西。”

“现在喜欢吃了。”江知宜不愿让舒嫔觉得自己在撒谎,也不想让她难堪,只能哽着脖子直说自己喜欢。

“既然如此,那今后喝完药的蜜饯,都换成金枣的好了。”闻瞻似笑非笑,双眸直直的与她对视,好像只要她说出个“不”字,他便要张口扯开她撒的谎。

“好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先谢过皇上。”江知宜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他的目光,面色多少有些不大好看。

闻瞻瞧出她面上的不情愿,拢了拢散下的衣角,将胳膊拄在桌上,用手背撑住侧脸,满脸皆是不信任的意味,施施然道:“你这会儿倒是答应的痛,只怕晚上喝药的时候就要反悔。”

“不会……”江知宜摇了摇头,颇为自信的模样。

其实她压根无所谓喝完汤药要吃什么蜜饯,左右汤药喝下去的时候,吃再甜的东西,也弄不掉满嘴的苦涩,不过是求个安慰罢了。

“哦,是吗?”闻瞻将手指在桌上轻点,只等着看一场好戏,“既然如此,那朕今晚留下来看着你,看你是不是当真能吃下蜜饯金枣。”

今晚留下来这样的话说得太过暧昧不清,虽然他并没有其它意思,但这话出了口,总会让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