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如既往,似是生来就与这样的热闹与喧嚣格格不入,就如他的白衣与这满山昆吾道服格格不入一般。
他眼神中的恹恹还在,却也好像比初见之时散去了一些。
而这样隔着人潮与她对视的时候,所有躁动与喧嚣便一并入潮水褪去,只剩下遥遥相望的他与她。
虞兮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下山做任务时,有大知知在身边,第二次去往空啼沙漠时,有小知知在肩头,第三次去九宫书院,却也得了他一张大知知的纸符。
唯独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给她。
从千崖峰离开的时候,虞兮枝特意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几次自认为不留痕迹地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谢君知,却最终也一无所获。
所以她此刻只觉得有些心里空落落的,就算刚才吃了个惊天大瓜,也难以弥补这种空荡荡。
她身边分明有易醉、程洛岑、云卓和黄梨等一众同门,还有她的阿兄虞寺在面前,可她却无端觉得自己从脚趾到头发丝都透着些不自在,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是想到剑舟一旦出发,不出片刻便要看不到谢君知了,她心底便更是如此仿佛猫挠一般难受。
这样的情绪有些汹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虞兮枝微微出神,自然也便任凭自己这样有些怔然地一直看着谢君知,还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之前在千崖峰的时候,没有直接开口去问他要一只小知知来。
她当然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也并不是缺乏经验,更与自不自信毫无关系,只是……
或许就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的身边一直有他在。
剑舟发出了些许的震动与嗡嗡作响,怀薇真人几乎是甩开了怀筠真君的手,然后面无表情地下了剑舟。
几乎是她落地的同一瞬间,剑舟腾空而起,虞兮枝的目光瞬间被拉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撑在了剑舟的一壁,再猛地回过神来。
高空的风吹乱她的鬓发,她颇有点讪讪地坐下,却见易醉反而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和小师叔挥挥手,告个别?”
虞兮枝心中猛地一跳,佯作镇定道:“在千崖峰不是告别过了吗?”
“那能一样吗?”
易醉拧眉道:“比剑大会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时间,你要那么久都见不到小师叔诶!”
虞兮枝欲言又止:“……你不是也见不到吗?”
易醉看了她片刻,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那能一样吗?
!你和小师叔的关系,和我和小师叔的关系,能一样吗!”
虞兮枝脱口而出:“哪里不一样?”
不都是一个山头胸口绣千崖两个字的吗?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她心里这样下意识这样想,却不免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
可究竟哪里不一样,她自己明明算得上是心知肚明,却要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易醉神色古怪中,多了一份痛心疾首,但他到底还记得这是剑舟之上,人多口杂,于是传音神秘道:“你明知道的,我看见你们拉手了!”
虞兮枝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到现在都忘记和易醉解释这件事了:“那是因为……”
她起了个头,却又突然发现这件事很难解释。
毕竟谢君知曾经受伤的事情之后,还会牵扯出他为什么受伤、而她又为何会心有所感等等问题来,实在是难以三言两语说明白的。
易醉却压根就没打算听她解释,眼神再多了几分狐疑:“拉手就拉手,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想拉就拉呗,我还能拦着你们不成?”
虞兮枝:“……”
她想问为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又想问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们,转瞬又觉得后一个想法有点问题。
如此一语塞,易醉就已经完成了挑眉、似笑非笑、再微微摇头这一系列生动表情,末了还拍了拍她的肩,再道:“二师姐,平平无奇,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