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儿里的人着实多,先去见见我祖母罢。”戚云抓着他的胳膊,低声说道。
沈谦之并未想到孟妱也在戚老太太房里,见着时,亦不由得僵住了一瞬。直至从里间传来问询的声音:“是谁来了?”
沈谦之才忙在外间作揖行礼道:“晚辈见过老夫人。”
戚老太太虽已上了年纪,眼也不大好使,心却还明着。戚云自小便是个不爱说话的,又不通人情世故,是以鲜少有相交的好友,这还是他第一回 带人来家里,忙笑道:“进来,到我老婆子跟前瞧瞧。”
沈谦之的视线往孟妱背影上落了一瞬,垂眸缓缓朝里间走去。
方走至榻旁,他的手蓦然被一双苍老的手握住了,那手上有些粗糙的老茧,却意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让他未将手挣开。
戚云瞧见,忙吸了一口气,上前拦道:“祖母,这是御史大人。”
老太太自然不曾听出戚云话的意思,更是将沈谦之拉至榻旁坐了下来,眉眼带笑着说道:“好生俊俏的小子,倒比我们云哥儿还要俊些。”
沈谦之听了,不禁抬眸瞥了一眼戚云,轻笑了一声。
戚云见沈谦之这般,才放弃了阻拦的念头,只朝自家祖母道:“才见了一回,便偏了心。”
老太太笑着瞅了他一眼,却是同沈谦之道:“瞧他,也是二十有三的人了,还吃味儿呢。”
“也是他对老夫人的敬爱。”沈谦之淡淡笑着说道。
老太太握着他的手并未放下,接着又问道:“不知哥儿年方几何?”
“祖母!”老人家到底絮叨,戚云引得沈谦之不耐,忙拦道。
沈谦之倒是泰然的坐着,见如此问,也不回避,直道:“晚辈已二十有六。”
老太太神色讶异着道:“唉哟,也不小了,必是成家了罢!”
这下,戚云再也听不下去了,沈谦之虽未亲口说过,但春儿不知怎的从卫辞那里打听来,沈谦之原是成过家的,只是夫妻不和又分离了。
老太太虽不知情,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人,我们——”戚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却听见沈谦之徐徐回道:“是成过家了,只是晚辈愚钝不堪,没能将人留住。现下,想抓……也抓不住了。”他说着,甚至还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
老太太一句随意的问候,沈谦之却似乎答的很是认真,让一旁站着的戚云都不禁愕然。
而坐在沈谦之对侧的孟妱,脸早已烧的烫红,不禁偏过了头去。不料手却被老太太捉住,她有些慌张的抬眸扫过沈谦之的脸,望着老太太道:“外祖母……”
闻言,沈谦之亦将墨眸放在了孟妱身上,顿了许久,才恍然。他知孟妱是皇帝之女,这家人又姓戚,他早该想到的。
老太太却继续道:“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便罢了。人还是得向前看,你瞧瞧我们三姐儿——”
戚云顿时猛咳起来,一把将沈谦之拉了起来,而后对老太太道:“祖母,让阿妱陪您先歇着,我们出去招呼招呼。”说着便赶忙拉了沈谦之出去,二人走至屋外,戚云才无奈的笑了笑道:“祖母年事已高,人已有些糊涂了,说的话,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说罢,他便将沈谦之拉到了席上,宋庚之事平息后,他二人还不曾在一处喝过一杯庆功酒,戚云旋即端起了酒盅,道:“下官敬大人一杯,多谢大人帮扶下官惩奸除恶!”
沈谦之瞧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向来甚少饮酒的他,也端起了酒盅一饮而尽。
戚云原还想与他多喝几盅,他并无什么知心好友,正想借此抒发一番他多年来的雄心壮志,岂料几杯过后,这人已倒在了桌上。
戚云不由得瞧着他笑了老半天,才抬首四处巡视,高声道:“小卫大人?小卫大人!”
难得的机会,卫辞这厢与人也吃酒吃的甚欢,戚云唤了良久,他才迷迷糊糊听见,忙起身走了过去。
“戚大人。”卫辞脸上泛着些红,回道。
戚云墨眸凝睇着沉沉睡在桌上的人,只觉着,再酒力不济的人,也绝不至于这几杯就倒了,除非……是这人原就有沉重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