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谦之顿了顿,抬首道:“司大人先请罢。”
说罢,沈谦之又低下了头去,仍埋首批注着手下的折子。
司冶抬眼往外殿瞟了一圈,见人都走了,便缓步向前,俯身向沈谦之悄声问道:“大人这几日似乎都政事繁忙,可是陛下又单独派了要事给沈大人?”
连日的疲累,已让沈谦之失去了同他周旋的耐心,微微泛着红血丝的眼瞧向司冶道:“怎么?这话也是冯英德让你问的?”
听了这话,司治蓦然直起了身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欲辩驳几句,睨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到底是憋住什么话都没有说,抖了抖袖子,大步朝殿外走去了。
沈谦之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眸底仍是一片冰凉,垂下眼帘继续批注着手下的折子。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沈谦之终于站起身来,将一旁高高摞起的折子推在太监跟前,道:“明日一早,便送去奉天殿。”
那太监已不禁偷偷打起了哈欠,闻声,忙点头道:“是,大人。”
沈谦之如往常一般,屏退了掌灯的宫女,自提了一盏小宫灯往宫门走去了。方至转角,一个黑影忽而走了出来。
他下意识便抬手一掌劈了过去。
“咳咳咳!”
那一掌正劈在了司治月匈前,他猛地咳了起来,缓了好半晌,才笑道:“都说这沈大人年幼时也是练武的好苗子,若不是入了仕,如今定然已是一代战神了,司某今日倒是领教了一回。”
“……司大人在此处是作什么?”沈谦之抬眸往两侧瞥了两眼,并不见有什么别的人在。
“这不是忘了带宫灯出来,这会子已寻不见出宫的路了。”司治讪讪得笑着回道。
沈谦之冷哼了一声:“那么司大人竟是摸着黑走了两道宫门,三条夹道?”
问罢,沈谦之不等他答话,便自往前走去了。
“沈大人到底是聪慧之人,一眼便将司某给瞧透了。实不相瞒,在下是见沈大人对在下有些误解,想着臣子间应同心合力,方能替圣上办好差事,若是因旁人生了什么嫌隙,到底是不好的,便在此等候着沈大人,想将这误解都说开了。”司治步跟上了沈谦之,说道。
沈谦之只提着宫灯一径走着,并不理会他。
直到宫外沈谦之的轿子前,司治仍是滔滔不绝的说着,正是涕泪俱下。诉说这些年来,他跟在冯英德身边做事,是何其身不由己,又是忍受了怎样的屈辱。今日实在难堪忍受,是以要同沈谦之诉一诉衷肠。
许久,司治才停了下来,同沈谦之作了一揖,朝自家的轿子前去了。
沈谦之亦朝他回了一礼。
一旁的卫辞早已瞧的目瞪口呆,不由向沈谦之问道:“大人,原来这当大官儿的,也是这等不容易啊。”
沈谦之抬眼向卫辞瞧了一眼,后者立时噤了声,只朝身后的轿子上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谦之上了轿子,暗自思忖着今日司治与他说的话,这些话里大多三分真七分假,左不过是他得了什么风声,这会子想要来讨好他罢了。
原以为司治是想在他与冯英德之间讨个两头好,但司治今日的最后一句,却是提醒他当心着点冯英德,又让他不由多了几分思虑。
甫一至栖云院,沈谦之又径直朝书房走去。
他已连日如此,卫辞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大人,今日真该歇歇了。”
沈谦之果真停下了脚步,却是问道:“玉华山庄的人都审过了么?”
“……大人。”卫辞不死心,仍想劝他一劝。
“还未审过?”沈谦之顿了一瞬,便再次朝院外走去,“备马,去京兆府狱。”
“审过了,都审过了。口供都在大人书房里了。”卫辞说这话时,多少有些不情不愿。连日来都见主子白日在内阁忙到宫门下钥,晚间又在书房熬至夜半。纵是铁打的身子,他也只怕沈谦之会熬不住了。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