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妱抬眸瞧了一眼父亲,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只等着他说什么。
“前日是为父太纵着些你长姐了,无论如何,她都没有诋毁长辈的份儿,是该让她长些教训。”孟宏延跟着坐在了孟妱对面,似是在同她解释一般。
孟妱仍然未说话,直觉告诉她,爹爹的话还未说完。
“但……但珒儿是个好孩子,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平日,他又最是疼你。”
见孟妱仍是沉默,孟宏延只好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发生了这等事,爹该是要避嫌的,可若是我们都见不着你哥哥,即便要替他伸冤,也得有个头绪才是。妱儿……你能不能进宫去求一求太后娘娘?”
孟宏延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才缓缓抬首望向孟妱。
孟妱眼睫渐渐垂了下来,不知怎的,她觉着,这最后一句话,才是父亲真正要说。
她原本就是要去的,自然答应了下来。但直至走出书房,她内心仍是有一种异的感觉。她是爹爹的孩子,孟珒又是他的亲哥哥,她怎的会坐视不理?
若说从前她只觉爹爹是偏爱长姐与哥哥,对她虽面面俱到,却总觉不那般亲近。但今日她似乎真切的感觉出了,那是疏离。
一种不似亲人间该有的疏离之感。
玉翠给她掀了绵帘,出了书房侯,见孟沅仍跪在院,满是一副可怜憔悴的模样,靠在甄岢怀不住的啜泣着。
孟妱知她怀着身孕,也听嬷嬷说过,头几个月最是紧要,出不得差池。
经过孟沅时,她原想让她起身。
可顿了顿,还是大步走过了孟沅身前。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苦笑,爹爹竟为了让她进宫替哥哥说情,还在她面前作这样一出戏吗?
既是作戏,孟沅当不会跪多久罢。
奉天殿。
太后刚打发了进来回禀的侍女,便见皇帝倚在软塌上轻揉着眉心。
太后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那丫头八成是进宫来给她那哥哥求情的。”
昭武将军陈幸是曾与皇帝一齐在战场上作战的人,他虽为太子,但能登上皇位当年陈幸亦是功不可没的。如今朝局是安稳了些,可若是与这位将军闹的不和了,却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她虽知皇帝并非昏聩之人,可遇着了那孩子的事,却不好说了。她只怕他心内对那孩子的愧疚与怜爱,让他昏了头了。
“况那孟珒,也是她的孩子。你自己掂量着罢。”
皇帝缓缓放下手,撑着将身子坐直了些,声音带着肃穆道:“若他真敢杀了陈幸的儿子,即便她还在世,也当不会饶了他。”
瞧着皇帝放了如此话,太后不免心内松下来了许多,不禁说道:“要哀家说,那孟宏延也实在将儿子教的太不像了些。混闹也便罢了,人即便不是他杀的,怎又是他牵扯进去了,定也不是个干净的。”
闻言,皇帝脸上即刻透出了不耐的神情,将案几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淡淡道:“这好端端的,母后又提他作什么。”
太后脸上不禁闪过一抹笑意,男人总是不论多大,不经意间却还会透露着一股孩子气。那人都去了多少年了,提及自己昔日的情敌,还要摆出这副脸色。
见讨了没趣,太后转言道:“近日温贵妃往寿康宫来甚是勤,又屡屡暗示平阳侯世子温承奕到了娶亲的年纪。哀家原以为她是想让哀家与你说说,给温家世子赐一门婚事,天子赐婚,到底体面些。谁知,前两日才发现,她竟是瞧上那丫头了。”
她心内都觉着纳罕,从前也不见温贵妃多喜欢怀仪这丫头,温贵妃一向又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即便让温承奕尚公主都不足为,现下竟会瞧上一个嫁过人的异性郡主。
“她竟打上怀仪的主意了?”皇帝倏然皱起了眉,又问了一句。
太后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如此警觉,只怔怔的点了点头。
良久,见皇帝默不作声,她瞅了瞅时辰,知孟妱还在等着,便道:“那孩子还在寿康宫候着呢,哀家先去了。”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下榻起身道:“儿子恭送母后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