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沈谦之从宫门出来时,已至子时。大道两侧虽有硕大的灯笼,但在这浓黑的夜里效用甚微,他直走近马车旁,才瞧清卫辞的脸。

他轻揉了揉眉心,上马车前停顿了一瞬,问道:“给府里送过消息了么?”

卫辞翻身上马,回道:“回大人,您派人递出消息后,属下便着人将您晚归的信儿传给了夫人。”

近日大人时常留宿暖香苑,往日大人若是晚归,这消息都是要送给碧落斋给老夫人的,如今,自然是该给夫人了。

这点子眼色,他还是有的。

皇宫距沈府还是有些距离的,即便卫辞紧赶慢赶,至沈府时也已近子时三刻。

纵使马车颠簸,但在内阁忙活了一日的沈谦之,此时早已疲惫不堪,倚在车厢上便睡了过去。

近日,京城内频频发生盗窃案,且桩桩件件都损失数额不少。失窃之处大都是城富商大贾的大宅,所失也皆是价值不菲的珍。

不论在何地,商贾向来都是官府赋税的重要来源处。可此案已耗费多日大理寺却毫无眉目,已然惹的众富商大为不满。见官府办事无能,城皆动荡不安起来,酒楼寻衅滋事的、烟花柳巷里为红颜搏命的,一时间整个京城乌烟瘴气,皇帝一怒之下将任职多年的大理寺卿也给撤换了。

即便沈谦之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也只得将人拉了回来,处理这棘手的案子。

若在平日,这等需要力挽狂澜之能臣的时候,内阁首辅冯英德都是极力自荐的,可这回在朝上,倒是未发一言。只冷眼瞧着皇帝将这重担压给了沈谦之一人。

连日忙碌,现下即便给他一块青瓦,也能睡的着了。

“大人……?”犹豫了半晌,卫辞还是决定开口叫醒他,好容易能早回府一次,这般睡着算个什么事儿。

沈谦之蹙了蹙眉,睁开眼问了一句:“到了?”

卫辞点了点头后,他便下了马车,微拍了拍青色官袍朝沈府大门走去了。

行至栖云院前,他停了一瞬,还是往暖香苑的方向去了。

院内一片漆黑,他手拿着方才卫辞打着的小灯,压着步子走去了主屋。缓缓推开门,又轻合上,将灯熄灭,燃了一支暗一些的烛火。

沈谦之只将乌纱卸在一旁,穿着一身官袍便走去榻旁,顿足在孟妱榻前,映着极微弱的烛火,视线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她的脸上。

烛光昏暗,却也遮不住她白皙的芙面,孟妱的样貌乍眼一瞧,并不算惊艳,但她精致小巧的五官,配上一张鹅蛋脸,却是极耐看的。

沈谦之坐在床沿上,修长的手指轻触上她细腻的脸颊,蓦然,心内一颤,下意识便要去收手。

他一定是累昏头了。

“大人……不要……”孟妱倏然握住了他的手,眉间蹙起面色满是不安。

沈谦之半坐起的身子又缓缓落了下去,她睡梦的力气并不大,可他却觉整个人被她拖住了,动弹不得。

良久,女子黛眉渐舒,玉手松了下去,动了动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身上的锦被教她一动,落下去了些,露出月匈前一抹雪色。

沈谦之一时耳根通红,这三年来,他甚至忽略了一个事实,孟妱早已不是六年前的小丫头了,她已长大成人,如今,又是他的妻子。

他将气息压稳后,便伸手将她的被子往上盖了些。

被角露出一点红色,有些眼熟,他伸手将那东西抽出,却是他去玉华山庄前送的首饰盒,打开后,一支莹润透亮的水仙样式玉簪静静躺在其。

他这才回忆了一瞬,他似乎都不曾见她带过,却是这般收着。

“嗒”的一声,他扣上了锦盒,缓缓将它放回了孟妱枕下,自更了亵衣,躺回榻上。

翌日,沈谦之起身时天儿还未亮,孟妱仍睡着。走出暖香苑,卫辞在外候着,“大人。”

他手拿着乌纱,微微颔首,走至大门前时,顿了顿道:“今日你去罢宫里,回来安排几个人,若是夫人或老夫人出门,教他们看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