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翘迟疑了一瞬,缓缓从袖取出那一纸信,悄声问道:“大人不是吩咐过,夫人一回府,便让我将这和离书……呈上去。”
沈谦之薄唇抿了片刻,抽走玉翘手拿着的那封和离书,轻咳一声道:“此事你不必再管了,下去罢。”
玉翘退下后,他驻足原地,垂眸在信笺上凝视了半晌,放回了袖。
栖云院里,卫辞早已吩咐备下了热水,见沈谦之阔步入院,忙端着一件干净的外衣迎了上去,“大人,水已备好了。”
净室雾气缭绕,男子剑眉下的一双桃花眸漆黑深邃,定定的注视着前方,少时,开口道:“今日让你守在园外,可有什么发现?”
卫辞恭谨着回道:“属下已让人身穿私服化作园内闲逛百姓,四处查探,并未见什么异常。”
沈谦之白皙却紧实的胸膛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此时正随着他的气息微微起伏着,他伸手拿过卫辞递过来的帕子,轻拭着道:“或许,他今日只是纯粹来试探试探。”
试探他此回去郢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可今日瞧着,邵铠并不知他在郢州遇刺之事,想来,他们还不是一拨人。
“大人言之有理,若是他真想对大人做什么,定舍不得将秦霜姑娘也带累着,”卫辞一面说着,一面回忆道:“今日秦霜姑娘打扮的真是好看,真真儿是——女为悦己者容。”
沈谦之轻笑一声:“这是打何处学来的词儿?先前让你读一读书,只是躲,如今倒知道自学了。”
女为悦己者容。
这几个字蓦然在他心上滚了一圈儿,眼前的云雾好似现出那日晚孟妱一袭朱砂色长裙玉立在他面前的模样。
“……大人!”
这是第三声了,卫辞不得已拔高了音量。
沈谦之骤然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伸手拿过卫辞在一旁备好的干净衣裳,大步跨出了浴桶。
李嬷嬷一面拿着帕子轻柔的擦拭着孟妱的长发,一面道:“夫人既要在生辰日回王府,怎的连老奴也不知会一声,幸得卫辞回来禀了,老奴才听说了。老夫人在碧落斋的院儿里排了好大宴席,只等着你与郎君回来,还说是要给你意外之喜呢。”
铜镜的出浴美人忙垂下了眸子,深抿了抿红唇,低声道:“碰巧遇见了哥哥,便同他一起回府了。”
嬷嬷已上了年纪,孟妱不愿让她知晓和离之事,只砌词遮掩着。
李嬷嬷温和的笑了一声,“老奴原看郎君只身之人回府来,只担心你们又是闹的不好了……”
她话说到一半,方意识到措辞不妥了,很含糊过去,改口道:“如今见你们这般回来,心也安了些。”
“今日的风可真大,待老奴去将窗子合上。”说罢,李嬷嬷放下了帕子,转身向外间走去,一面走着,一面撩起衣袖抹了抹眼睛。
李嬷嬷折身回来时,孟妱已将半干的头发挽了个髻,缓缓走了出来。
正要自行斟茶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李嬷嬷不禁砸了一声,“夫人一定是着了寒了,老奴去吩咐她们熬姜汤来。”
孟妱骤然眸光一闪,扯住了李嬷嬷的衣袖,“嬷嬷,我这几日都不想出去,你便说我受了风寒,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若是栖云院那边——”
不待李嬷嬷说完,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是,谁都不见。老夫人那边,且替我备一份礼送过去罢,也不枉她疼我一场。”
李嬷嬷怔了一瞬,只得应是,退了出去。
孟妱踅回里间,呆呆的坐回了榻上。她承认,她不过是想延挨着,似乎只要躲着不见他,和离之事便不会来。
谁知只挨过了一个晌午,她醒来时,沈谦之侧对着她,正坐于外间的圆桌上。
她微眯着眼瞧了瞧,屋内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