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迟疑半晌,缓缓接过了。
她又道:“你先回去罢,过会儿兴许还有烟火要放,我想再等等。”
片刻的寂静后,沈谦之开口道:“卫辞会留在下面守着。”
“早些回府。”
孟妱莞尔点着头,看着他转过了身去。他轻步从旋梯上走了下去,弯腰进了官轿,轿夫稳稳抬起轿子,缓慢前行,步步远去,直至与幽深的夜空融为一体。
雨势渐大,豆粒般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打在屋顶的青瓦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孟妱终于垂下了眸子,眼眶泛红,两颊的泪珠与水珠混在一起,从她的下颌流下,滴落在地。
她确实没有听清他那句话,可方才烟火的映衬下,她却将他的口型瞧的清清楚楚。
那两个埋在她心底令她惶惶不安的字,到底从他口出来了。
他到底,还是要和离。
她顾不上指尖的疼痛,双手掩面,终是哭了出来。
亭下不远处站着的卫辞望着这一幕,捏紧了手的伞柄,欲上前去,顿了良久,他还是没有迈出步子去。
夫人的病,是大人。
静谧的长夜里骤然发出一阵异响,他下意识将纸伞一掷,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双手握住,警示的四下环视。
一白色暗影划破长空,待仔细看清后,不仅是卫辞,底下仅有的寥寥几人皆被这动静吸引的抬起了头。
“妹妹,生辰乐!”
孟珒身着松花绫子锦袍,外披玉白色锦绫氅衣,头顶紫金冠,腰间绑着绳索自凌霄酒楼顶上滑至廖轩亭来,手捧一大束蝴蝶兰,停在孟妱跟前。
因她掩着面,并未瞧见孟珒是怎么来的,只听见耳畔有熟悉的声音,缓缓放下双手,红着眼悠悠的转过头去。
“哥哥。”秀眸仍濡湿着,视线渐清后,孟妱扑了过去,抱住了来人,纵声哭了起来。
娇柔的身子撞进怀,孟珒只觉心一紧,缓缓抚向孟妱的后背,言语却轻松道:“我才走了一个多月,便这般思念了?”
许久,孟妱才缓了过来,拂去两颊的泪,低声问道:“哥哥,你不是去临漳了?怎会在这里?”
临漳距京城不足百公里,是赌风盛行之地,此处的赌场多数皆为京城高级官员的钱袋子,是以当地官府并不敢插手整治,孟珒不喜读那些圣贤书,终日只好赌博,每每以外出学习之名在临漳一呆就是数月,直至身无分了才回京来。
孟珒闻言挠了挠头,不大好意思的笑道:“这不是知你生辰到了,前两日便赶回来了。”
孟妱尽力遮掩着自己情绪,怕他瞧出什么,好在哥哥并未多问,他该是没有瞧见沈谦之的,暗自松了一口气。
“给,”孟珒骤然将一大捧蝴蝶兰堆至她眼前,“小时候在郢州,你最爱扑蝴蝶了,如今这天儿,也没得蝴蝶可以扑了,就摘来这个送你。”
孟妱垂眸瞧向这像翩翩彩蝶飞舞的粉紫色蝴蝶兰,似是幼时在江南纵情玩闹的情形乍现眼前,她都要忘了,自己也曾那般欢闹过。
她伸手将它们拥在怀里,樱唇翕动,她轻启贝齿道:“哥哥,我想回家……”
孟珒眼底闪过一丝水光,很掩去,大笑一声:“想回便回,哥哥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说着,他卸下自己的氅衣,方才拉孟妱入亭时,她身上已淋湿了些,他动作笨拙的将氅衣披在孟妱肩上,又担心还会冷着她,伸手将襟前的带子也胡乱的系了一通。
这才道:“走,跟哥哥回家。”
孟妱捧着蝴蝶兰,失魂落魄的走在前头,须臾,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走上前来,对孟珒道:“世子,姑爷方才留下的人,还守在……”
孟珒一记眼刀削了过去,咬牙切齿道:“给老子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