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妱见李嬷嬷将她的画儿挂了上去,正连连颔首,便听得门外丫鬟回道:“回夫人,碧落斋的云珠姐姐来了。”
“将她请进来。”
云珠与云香同是侍奉王氏的人,比起云香沉敛的性子,云珠更活泛些。丫鬟掀了帘子后,她便端着一个红漆木胎曲水纹的托盘缓缓走了进来,拜道:“这是老夫人给您新制的衣裳,教奴婢过来给夫人试试合不合身。”
孟妱抬眼瞥去,是一件曳地长裙,虽是她常会穿的藕色,可上头却绣着艳丽的芙蓉飞蝶纹,长裙上还蜿蜒的摆着一条水芙色纱带。
“……放着罢。”
“老夫人只怕这衣裳不合身,您好歹试一试,奴婢好去回话。”云珠说这话时,眼神里尽是祈求之意,声音都低了许多。她倒不是怕这话会让孟妱以为自己在威胁与她,只是,她确实想让夫人将这件衣裳穿上。
见孟妱黛眉轻蹙,机会来了,她即刻上前,替孟妱宽衣起来。
李嬷嬷自然不会拦着,她从来都觉得,那素白之色实是与孟妱不搭。这丫头幼时也不爱这些白的青的,不知从何时起,忽而转了性子一般。
不一会儿,两人便合力将那件长裙穿在了孟妱身上,那一抹水芙色的纱带将她曼佻的腰身勾勒的淋漓尽致。
“正是合身啊。”这句话,云珠是绝对言而由衷的,不仅合身,还甚是好看。或者说,夫人这张脸,生来便该穿这样的颜色。
“我瞧着,倒是不大合身的……”孟妱眼底染上一层绯红,半晌,将手放在侧腰上方,道:“这里紧了些。”她锁骨下方起伏的雪峦在这件衣裙勾勒下玲珑有致,勾人心魄。
云珠先禁不住声,噗嗤的笑了出来,她这是第一次给孟妱更衣,不承想夫人成婚三载,竟还如此腼腆。
“夫人的身形这般好,可不就是紧着的。”
李嬷嬷咳了一声,云珠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失了规矩了,忙欠身道:“既然衣裳合身,奴婢这边回去复命了。”
孟妱再想拦着,李嬷嬷已先一步将人送了出去,回来见孟妱已忙着自个儿脱了,便上前道:“再不喜欢,就且穿一日罢,别驳了老夫人的脸面。”
孟妱虽为郡主,但其父敦肃王实则为异姓王,曾居江南,只因在当今皇帝还为太子时,救了那太子一命,后来太子登基后便将他们召来京城以报当日之恩。伦理说,只有亲王的嫡女才可封为郡主,但皇帝特破例封了敦肃王之女孟妱为怀仪郡主,其子孟远为世子。
尊享王爵俸禄,实则只任五品吏部郎。
而王氏乃定安侯嫡女,实打实的京城贵女。
孟妱并非惧王氏,至少在面儿上,从她入府以来,王氏待她是极好的。况且这回……她亦是好心的。
见孟妱总算停了手,李嬷嬷忙将她的衣裳穿戴回去。
夜色渐沉。
她放下了手的针指,直了直腰身,这衣裳着实不大舒服。左右也要歇下了,见嬷嬷还没回来,便伸手自解着胸前的盘扣,听见门“吱呀”响了一声,便起身向外间走去。
除了他,只有嬷嬷进她房门不必请示。
“嬷嬷,我穿的实在是难受——”
她的屋子里间与外间之间隔着一道高大的檀木刻梅兰竹菊四折屏风,并无缝隙,直至走了出去,她才见沈谦之一身靛青官服,绣着云雁纹袍底压着金线,一双黑色朝靴站的笔挺。
而孟妱半敞衣衫,肩上露着雪色。
须臾,沈谦之轻咳了一声,先转过了身子,低声道:“今早一回城,便被圣上召进了宫,未来得及往府上通传一声。方才去见母亲,说你身子上不舒坦,要我先来瞧瞧你。”
她的手僵在原处,秀眸望着他冷清的背影,她时常能看见这样的背影,他留给她的。
许是想起了今日王氏说的话——他们该有个孩子了,她心下闪过一抹酸涩,眼睫微颤,缓缓的,一下一下扣上了月匈前的扣子。
除了那次,他们连新婚之夜,都不曾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