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纸放了下来,濮雁修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我……”
他从小就被二夫人教育过要防着这个私生子,要防着三夫人:“她就是个狐狸精,将你爹爹勾得神魂颠倒,连亲生儿子都不要转而护着个野种。”
这怨恨在国公爷下葬时到了顶峰,他居然弃自己生母与不顾,要与那个狐狸精合葬!
三夫人死后国公爷未曾再娶,世人说起来都说国公爷是待第一任夫人深情:因着世人都知二夫人是为着照料大夫人孩子嫁进来,三夫人又是官家指婚两人很少亲近,便都说国公爷是为大夫人守着呢。
可只有他和二夫人知道国公爷爱的人到后面已经变成了三夫人。
濮雁修理智上知道国公爷生前待娘极好,娘死后又许多年才移情而且只放在心里并未有任何迹象表露出来,反而待他这个大儿子待舅父家极好。可濮雁修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憋屈。
还有濮九鸾,那厮根本就不是濮家血脉,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野种。
两人斗了许多年,濮雁修恨濮九鸾娘抢夺自己的父亲,恨他生为野种还不识趣反而如亲生子一般与自己较劲,更恨他年纪轻轻就绽露头角仕途得意,别人提起来都艳羡老国公爷“可生了个好儿子”,不记得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国公爷。
更扎心的是还有不少请托濮九鸾的寻到他这里来:“镇北侯不是国公爷亲弟弟么?他看在国公爷面子上定能帮我一把。”
哼!濮九鸾那个怪胎看在我面子上定能坑你一把!
这些说不出来的攀比与焦灼叫濮雁修心里越发愤恨濮九鸾。
可谁能想到今日里濮九鸾走到自己身边说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濮雁修忽得一顿,
原来这许多年濮九鸾都以为自己是濮家人么?
这么想来,他倒没那么无耻了,何况对方忽然说要帮自己还上亏空。
濮雁修将镇纸放了下来,神色微霁。
濮九鸾笑起来,不是往日那皮笑肉不笑,而是发自内心,他弯下腰郑重行个大礼:“大哥,这些年当真对不住你。”
“要你管,爹要善待你,这是我们濮家当家人的意思。”濮雁修抬起头,复又骄傲起来。
濮九鸾轻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大哥这么有趣呢?
他将账册轻轻放在桌上:“这笔账我已经填上了,就当还濮家养育我多年的花费。另外,大哥手下的幕僚也当清清了。”
两人在屋里会谈了许久。
濮九鸾慢条斯理迈步走了出去,一如刚进门时一般自在。
而他身后濮雁修气急败坏扔出一个茶壶:“你想得美!”里头热水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