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笑道:“我每日与码头上寻买鱼人买来捞出的小鱼小虾,这些鱼虾味道不逊色,只是收拾起来麻烦些。可这对我们店里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如今我手里有近百个正值体力的小娘子小郎君呢,每日教学都有些不够。”
这些鱼虾收拾后,拍上一层面粉,而后下锅油炸,最后下锅红烧,端的是皮脆骨酥。
“那豆豉是我大缸腌制,本就不值当什么钱,这些素菜便是我其余店里做菜的边角料,譬如一道白菘心,只选用最好的白菘心,剩下的菜叶菜帮子我们厨子自己做饭时吃,或是拉到此处炒入菜肴中,诸位,这有何不可么?”
在场的老百姓都是过日子的,自然纷纷点头:“甚好,我们自家都这么吃哩。”
“肉骨头都是别家店里做菜剔下的,肉骨我们店里来熬汤。”剔除的鱼头、鱼骨、虾头收拾干净,小火慢煎后充作送菜,免费赠与顾客,便又能招揽不少人。
“这猪肉虽然不是任何店里的下脚料,可我们店多,自然能与肉食行讲个合适的价格,比你们从外头买划算。买来的猪大骨剔除精肉用作剁馅儿,加入当天购买的蔬菜做成红烧丸子。剔剩下的骨头则下锅熬煮,炖成一锅子,才拿出去卖。\"
慈姑笑道:“要说秘密,也就这么多秘密。诸位同行,要学便去学吧。”
这秘密说来简单,可诸人却难复制,一来谁家也没有这么多少年学徒;二来行老们一般都只开大酒楼,便是大酒楼盛下的边角料也没个定价低廉的店来消耗;三嘛,说到底他们真没有人能像慈姑这般,拉拉杂杂食摊脚店一堆的,也没那么多食材。
诸行老们纷纷如霜打了的茄子,蔫下去不说话了。
“哼,用边角料有什么可值当宣扬的?”孙川犹不死心,“看看谁还想买你家食盒!”
“怎的不买?”石阿寿在人群里道,“买一份食盒,自己用豆豉豆角、半个丸子吃一碗米饭,晚上归家还能给自己家人带半个丸子、一份鱼杂,一份汤。这样算下来比外头购买要便宜许多,谁不占这便宜?”
“就是就是。一样花四十文,一家三口都能吃饱,可外头别的店,要买三份饭才能吃饱,谁贵谁贱,岂不是一目了然?”
“下脚料怎么了?有钱人吃羊只吃脸颊肉,剩下的削去不要,康娘子拿来与我们吃了,又不脏不腐,为何不买?”
“要说康娘子真厉害,居然还能想出这法子!”
“对啊,便宜实惠,而且我们还能与大酒楼吃一样的食材,这不就等于吃城里酒楼了吗?”
你一言我一语,居然纷纷称赞起了慈姑。
孙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气吐血,宋雅志额角青筋绽起,慈姑却装没看见,反而笑吟吟问宋雅志:“小宋行老,我店里还有事么?”
宋雅志要深呼吸上好几口,才能平静道:“无事,如今康娘子店里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慈姑笑眯眯道,“小宋行老和诸位行老,不应当给我道歉么?”
这话一出,行老们纷纷垂下头,孙川脸涨的通红,宋雅志一张脸铁青,咬着后槽牙,却仍旧不温不火道:“是我们莽撞了,多有得罪。还请康娘子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那我就瞧在宋行老面上原谅你。”慈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又一脸替宋行老惋惜的样子,“小宋行老也应当循规蹈矩,莫在外头打着宋行老的名号,损了她老人家的威名才是。”
“你——”孙川往前欲理论,却被牛老二架住了胳膊。
“牛厨子,莫与那街边疯狗一般较量。”慈姑拍拍手,轻蔑扫视宋雅志一眼,“费尽心力要我道出店里的秘密有用么?你学得会么?”那目光竟似瞧一眼蜉蝣一般,混不在意。
宋雅志被那轻蔑压得起了一身冷汗,脸上如打翻了酱缸一般,精彩得很。周围的行老也俱是脸红不已,他们一把年纪,居然被个小娘子训得唯唯诺诺,偏偏还无从反驳,当下一个个汗流浃背。
慈姑歪了歪头:“只不过嘛,今儿之事提醒了我,大家都说瞧不清我后厨做什么,才有了这般误会,不如我今儿就把后厨搬出去。”
接着便对在场的百姓们说:“劳烦诸位乡亲们帮我家家伙事搬到汴河边,再帮忙砌几个土灶。我今儿做一道脆皮肠头、一道豌豆烧肥肠来谢过诸位帮忙。”
围观群众们齐声呼好,手忙脚乱不过一会子功夫就将屋内的灶具并家伙搬出去,还在厨子们的指挥下垒了三个土灶。
这样一来,这码头外食店算是彻底搬好了。
何况这样一来她来名正言顺省了搬屋起灶的银钱不说,更绝的是因着这店是码头上诸人帮忙造的,以后码头上那些宵小也不好再动。说不定先前慈姑刻意将做饭之地藏起来,为的就是今儿能光明正大搬家,自己这一闹,非但给她多了名气,还叫她名正言顺得了众人的同情,在码头上站稳了脚跟。
更深一层想,说不定她单等着这一闹呢。孙川和宋雅志立刻想通了这一出,后背一阵阵发寒。
偏偏百姓们瞧见他们这群人不走,纷纷指指点点骂了起来:“逼着人家说出了秘诀又怎么样?自己学的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