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娘喊话声惊醒的豆粒揉着眼睛抬头喊爹,孙鹤拍着他屁股问他下不下来走路,走路刚稳的小娃时刻喜欢下地摸索,孙鹤解开绑在身上的衣袖把儿子放地上,接过媳妇背上的草药背着,“好了,你陪豆粒玩去吧。”
娘俩走在前面,豆粒挥着胳膊像鸭子似的追撵他娘,粱娘故意拦着路不许他走,豆粒绕弯她也绕弯,就是要挡着,非要他满足她稀奇古怪的要求:甜甜地喊娘、不许皱眉、学狗叫、学羊叫、学鸭子走路……
孙鹤跟在后面笑看着,手里扯着草茎编蚂蚱编兔子,一直走到村里走进屋里,粱娘洗手去灶屋准备做饭,孙鹤拉住她,眼睛瞅向跑去喂兔子的儿子,轻声说:“当初能被你看中是我的福气。”
“你说啥?”
“我说…”孙鹤以为她没听清,准备再说一次,不好意思地扭头,就见她满脸喜意,嘴角弯着,脸颊上的肉鼓起,在鼻子那里形成一个沟。
“我说你烦人。”他羞恼地掐了下她脸颊。
“不,你说我愿意嫁给你是你的福气,我听到了。”
孙鹤笑了,没反驳她,拍拍她的头,“对,我是这个意思。”
“嘿嘿,我喜欢听,以后你多说一点。”
“我去看豆粒,他肚子饿了,你赶紧做饭。”孙鹤别转了身子,朝儿子走去。
“你现在不说,说不定过几年你想说我还懒得听了。”李粱娘扶着门框冲他说。
“那就等你懒得听了我再说。”
“死鸭子嘴,硬。”
孙鹤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看豆粒握着草往兔圈里塞,他没打扰他,拎起背回来的背篓,把豆粒早上穿的厚衣裳搭在麻绳上晒着,背篓里采回来的草药取出来放竹篾上搁太阳底下。
以前不论是给兔子割草还是进山采药都是他一个儿,现在有了伴,晚上屋里也有人说话,不搭腔就要挨掐,才见到她的时候他没想到她会如此霸道。
他在十九岁那年去百草堂卖草药遇到她,隔天去赶集卖兔子又遇上她,那时的她是个刚满十六岁的丫头,买菜讲价很是熟练,孙鹤就没见过嘴皮子这么厉害的姑娘,挺能歪缠,那天他亏本卖给她一只大兔子,窘迫又生气。
之后再去百草堂卖药又遇到她,她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指着他背篓里的草药问他是怎么炮制的,这是他吃饭的本事,哪能随便交给一个死缠烂打的丫头,他不理她,卖了草药就走,但被她一直跟出镇,还放话说她明天在百草堂等他。
当然,他这个不愿意跟村里人说话的人怎么肯搭理陌生人,所以他第二天连兔子都没去卖,而是进山采药去了。隔了三五天他再去镇上,去医馆前四处打量,看她没在他才进去,但背着空背篓刚出医馆就看她抱胸站在外面等着,他那时的感觉是撞鬼了,第一次这么怕一个姑娘。
后来熟悉了,他才知道她家就住在百草堂后面的猪尾巷里,百草堂的跑堂是她邻居,她打过招呼,每逢他来卖草药,她邻居就在巷子口吹个口哨,也就是说他以为她是苦守,其实她只是在家坐等。
至于为什么这么执着跟他学炮制草药,她说是为了给她自己攒嫁妆,她家住在镇上,受祖荫余泽,在镇上有一座房子,家里有个小她五岁的弟弟,身体不好的娘,只会卖狗皮膏药的爹,生活勉强糊口。